刚刚离开家的这天,很伤心。
原本因为于潇儿时间产生的委屈和愤怒,被父母的一个包袱稍稍冲淡,多了内疚与伤感。以父亲和兄长对家人的体贴,会容忍自己在此时离家,算是极大的让步了;母亲的性情柔弱,更是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以瓜姨和初一姐的性格,将来回家,少不得要挨一顿暴揍;而红姨更是温柔,如今想来,自己离家必然瞒不过她,之所以没被她拎回去,恐怕还是父亲从中做出了拦阻。
虽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他已经上过战场,知道每家每户会遭遇的最大的厄运是什么。西南之外的天地并不太平,自己若真回不来,家里人要承受多大的煎熬呢。就如同家里的弟弟妹妹一般,他们在某一天若是出了在战场上的那些事,自己恐怕会伤心到恨不得杀光所有人。
晚上在驿站投栈,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想到家人——尤其是弟弟妹妹们——的心情,忍不住想要立刻回去算了。母亲估计还在哭吧,也不知道父亲和大娘他们能不能安慰好她,雯雯和宁珂说不定也要哭的,想一想就心疼得厉害……
如此一想,夜里睡不着,爬上屋顶坐了许久。五月里的夜风清爽宜人,依靠驿站发展成的小小市集上还亮着点点灯火,道路上亦有些行人,火把与灯笼的光芒以集市为中心,延伸成弯弯的月牙,远处的村落间,亦能看见村民活动的光芒,狗吠之声偶尔传来。
在这样的光景中坐到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不远处的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宁忌想起在成都偷窥小贱狗的日子来,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女人都是坏胚子,想她作甚,说不定她在外头已经死掉了。
夜色深沉时,方才回去躺下,又辗转反侧了好一阵,渐渐进入梦乡。
到得的工作人员——宁忌见到这样的形象便感觉亲切——他们穿过一个个的村庄,到一家家的工厂、作坊里检查卫生,虽然也管一些琐碎的治安事件,但主要还是检查卫生。
父亲与兄长那边对于人群聚集后的第一个要求,是搞好每个人的个人卫生,从外地输送进来的工人,在抵达时都要经过集中的训练,会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在工厂周围随地大小便。而每一家工厂想要开门,首先需要准备好的,就是统一的公共厕所与消毒的石灰储备——这些事情宁忌曾听父亲说过几次,此时再度回来,才见到这将近一年时间里,成都周围的变化。
通往城内大大小小的道路如今都拓宽了一些,但仍旧显得热闹而拥挤。由于城郊村庄开始建设工厂,使得城池外头也多了好几个热闹的集市,一些原本只在城内能见到的小吃此时也能在这边买到了,价格比去年更便宜,令得小宁忌在这边很是流连了一阵。
对于西南华夏军而言,最大的胜利,还是过去两年抗金的大胜。这场胜利带动了如刘光世在内的各方军阀的商贸下单,而在数量庞大的官方订单纷纷到来的同时,各种民间商旅也已经蜂拥而来。西南的货物价格飞涨,原本的产能早已供不应求,于是大大小小的工厂又飞速上马。而至少在一两年的时间内,成都都会处于一种生产多少物资就能卖出多少的状态,这都不算是幻觉,而是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的实情。
城市的西面、南面目前已经被划成正式的生产区,一些村庄和人口还在进行迁移,大大小小的厂房有在建的,也有许多都已经开工生产。而在城市东面、北面各有一处巨大的贸易区,工厂需要的原料、制成的成品大都在这边进行实物交割。这是从去年到现在,逐渐在成都周围形成的格局。
由于发展迅速,这周围的景象都显得繁忙而杂乱,但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这一切恐怕都是无与lun比的昌盛与繁华了。
至于成都老城墙的内部,自然仍旧是整个华夏军势力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腰缠万贯的商旅们会进到城内谈论一笔一笔耗资巨大的生意,或许只有在需要实地勘察时才会出城一次。
满腹经纶的儒生们在这边与人们展开唇枪舌战,这一边的新闻纸上有着整个天下最为灵通的消息来源,也有着最为自由的论战氛围,他们坐在客栈当中,甚至都不用出门,都能一天一天的丰富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识。
从各地而来的侠客们,不会错过这座新颖而繁华的城市,即便只是远来一次的贩夫走卒,也不会只在城外呆呆便就此离去……
已有将近一年时间没过来的宁忌在初六这日入夜后进了成都城,他还能记得许多熟悉的地方:小贱狗的小院子、迎宾路的热闹、平戎路自己居住的小院——可惜被炸掉了、松鼠亭的火锅、天下第一比武大会的会场、顾大婶在的小医馆……
他有心再在成都城内走走看看、也去看看此时仍在城内的顾大婶——说不定小贱狗在外头吃尽苦头,又哭哭啼啼地跑回成都了,她毕竟不是坏人,只是傻气、迟钝、愚蠢、软弱而且运气差,这也不是她的错,罪不至死——但想一想,也都作罢了。
爹急急忙忙的回到张村处理自己的事情,现在处理完了,说不定就也要回到成都来。以他的性格,若是在成都逮住自己,多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