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罩得整条南安街像是坠在无边地狱似的,世界宛如静止。
萧九也不说话了,只靠在这凄清的夜色之中静静的听着苏青鸾诉说着这口井中的案情,几度他想开口,但却想到文嬛儿那疯癫的模样,心里堵得慌,于是就算了。
“可能连麻子自己都没想到,没有死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自作聪明手中,或许正确来讲,是死在自作孽上。”苏青鸾说着,轻踢着井边的石子。
萧九是个闷葫芦,不似萧肃容那般爱搭话。
苏青鸾无视他这个不怎么好的伙伴,继续往下说:“他回去时,在欢喜,在雀跃,在庆幸自己的聪明?”她就着此时此地,模拟着当时麻子得手之后的心情心境。
“可他万万没想到,村民那一顿乱打,将他的心肺打伤,肋骨插入内脏,最后死了。”说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静了下来。
麻子的坟苏青鸾是摸过的,一切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出入。
萧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青鸾。
两人都不说话,天地间仿佛又寂静了下来,一切仿佛从一开始就静止的那般,就连苏青鸾口中说的这桩案子的经过,仿佛都从不曾发生过似的。只有那口井里的水,不知从井壁上哪里落下了一块苍苔,打破了水面,晃晃荡荡,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扩散了,又从井壁上回弹,长此以往,直到涟漪消弭为止。
村里的犬吠得多了,苏青鸾与萧九也停在井边没再多走动,于是就连犬吠声也消停了,周围仿佛又陷入了亘古的安静之中,除了偶尔一声梆鼓敲响着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井边上,这里倒是有张赵二家门前的灯映着,不黑,但也谈不上多亮。对比南安街的黑,这里倒更像是得到了垂怜般,凄灯照着孤井,锁着枯骨。
白玉骢养熟了,根本不用栓,自己挨在边上嚼着唾沫,时不时的瞅一眼他们,无人问津!哎,一头驴的骄傲,注定只能默默的享受孤独。
萧九转过头去,盯着那口被封住了的井看了一眼,伸出手触了触,试着暗中蓄力使了下,“这么大一块石头填井,村民们应该是没打算再启用了,根本挪不动。”
然而他话音才落,却见苏青鸾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平时那般活脱的模样,撩着袖子朝灰驴那边走去,“猪才会被笨死,人是会转弯的,我呢可是带了帮手来。”说着的时候牵起白玉骢,“这家伙谁都不听,只听我的话。”
就在苏青鸾这么说的时候,那头犟驴却一动不动,它眼巴巴的盯着那个曾经欣赏的看过它,此刻却纹丝不动的萧九,抬抬头,不动。
苏青鸾没想到正好遇到这头驴发犟的时候。
萧九一脸不屑,“驴是犟死的。”
苏青鸾不服了,“若有能耐就别只耍嘴皮子呀,能撅得动这头犟驴,往后见面先唤你兄长。”
就白玉骢的性子,静若处子,动若疯兔,要么撒开了野,要么打死不动,她就不信平平无奇的萧九,能使唤得动这头野驴。
萧九眼皮一抬,走近白玉骢跟前,“一言既出啊!”
苏青鸾原本还信誓旦旦,但当看到的萧九走近白玉骢身侧时,依旧是那种充满不屑的目光,信手一拉它的绳子,白玉骢便跟着走上两步。
末了,它还回头冲苏青鸾亮开了那一口大豁牙。
英雄重英雄,向来都是男人的事,娘们不懂!
苏青鸾只觉脑门一股气直往上顶,最后冲着那头蠢驴白了一眼,“德行!”但想想,这口气还是不能忍,“不是,你到底是谁的驴啊,净听外人使唤!”
白玉骢撅着pi股抬着头,在萧九面前卯足了风范。
萧九难得一笑,“记得你先前说的话啊!”他提醒,一边将绳子套在封住井口的大石头上,然后带着白玉骢一块拉。
苏青鸾气不过,挨在井边上,“你定然是耍诈了,像那个康人一般……哦,对,我就知道他定有猫腻,原来如此。”她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蛇头麝这种玩意,非一般人能取得到,何况先前萧肃容说过,这家伙玩蛇……想来,这世上有像她这样能催使人的,必然也有能催眠动物的。
萧九不管她,只摸着白玉骢的脖子道:“愿赌服输,见面先道兄长好!”
苏青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若不是想着自己肩胛骨上还有伤,定然过去锤他两脚。
但有白玉骢帮忙,萧九在侧边借力推着,夜色安静,这石头和井口磨动的声音还是十分清晰的,混混沌沌,像是横亘在此许久般的枯燥声响。
石头与井口挪动,边上依稀有砂石掉进了井水里边。
黑幽幽的井中,井壁苍苔绿中泛着黑,许久不见天日般水面竟也晃动了几下,随着掉下来的砂石落下,水面更像是依稀漂浮着绿蚁般,密密匝匝,有些沉入水中,有些浮于表面。
“我与你说,我此生的兄长……”苏青鸾还在回嘴,但话到一半却戛然止住了,脸上神情也从萧九的身上挪到被拉开一条缝的井口上去,神情显得极其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