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观设置有提点、左右知观、协律郎等官职,下面有乐生、舞生近五百人,既是专门负责祭祀的机构,又是一个培养宫廷乐舞生的学校。
这些道士平日里无所事事,偶尔编排一下祭祀时的演奏、舞蹈,大多数人都懂音乐,会玩乐器。
而神乐观的官员,京城百姓称他们为“假老道”。所谓假老道,就是指他们没有固定的身份。
他们可以是官员,也可以是道士;晚宿私宅,换上便服,又是妻妾环侍,儿孙绕膝的富室缙绅。
贴切点说,这个机构相当于后世有编制的文化事业单位。观里的绝大多数道士懒散成习,上班时间几乎在摸鱼。
其中以美男子最为典型,长平公主三人进入观里将近三个月了,拢共见过美男子三次。
一次,美男子说没酒了,让王义去替他买酒,自然是王义掏腰包;
一次,美男子鼻青脸肿跑进王义和影子的屋里,慌慌张张往床底下躲。他说在青楼里跟人争风吃醋,被一个恶少追了几条街,差点没打死。
又是王义拿出钱来,替美男子摆平事端。
最近的一次,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下了一场大雪,王义三人在天坛附近的荒野中逮了一只兔子,剥了皮烤来吃。
美男子突然出现了,像个幽灵一样进了林子,坐到火堆旁,一边灌酒,一边盯着烤兔咂舌。
“天坛附近荒芜凄凉,草丛树林中有狐狸Jing出没,你们不怕着了狐狸Jing的道?”美男子道。
王义和影子不搭理他,长平公主笑道:“师父,咱们可是道士呢,学过法术,会驱魔降妖,怕啥狐狸Jing!”
美男子摆手道:“这种话哄一哄外人就行了,道士全他妈装神弄鬼故作玄虚,世上哪有驱魔降妖的法术?咱们哪,不过是混口饭吃!咦,兔子好像烤熟了,把兔腿给我……”
“手艺真不赖啊,好吃!对了,你们三人叫什么来着?”
影子真想拿起一根燃烧着的干柴砸过去,王义也气得想把兔腿抢回来。
长平公主仍旧笑嘻嘻的,说了度牒上的假名,道:“师父,您真健忘!对了,您老人家最近忙些什么?”
美男子吃了兔rou,喝了酒,兴致很好,满嘴流油道:
“半个月前,去一座王府里做法事。府里一个丫鬟爱我爱得发狂,跑出府要跟我私奔。好家伙,死缠烂打,要死要活的……”
“后来呢?”王义问道。
“我老人家是那种没廉耻的人吗?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女人私奔,我这辈子不知道要私奔多少回,没办法啊,爱我的女人太多了!我可是个痴情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哪能私奔呢?”
“我看你是没那个胆子吧!”影子道。
美男子便跳起来,叫道:“是的,我没胆子私奔,但我有胆子把那个丫鬟卖到青楼!”
“啥?那可是王府里的丫鬟啊,你竟然敢把她卖到青楼?”王义、长平公主、影子异口同声叫起来,几乎跌坐在地上。
人家跟你私奔,你却卖了人家,还有没有人性?太上老君,三清圣人,降下天雷劈死这个牛鼻子老道吧!
“得了五十多两银子呢!”美男子眨着眼睛,表情很嘚瑟。
王义站起来就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影子拔腿就跑:“我不认识你,再见!”
长平公主道:“我回去弹琵琶了,刚学的《骷髅赞》还不熟练。师父,你记住我们三人的名字没有?”
“又忘了,咋啦?”
“那就好,再见!”长平公主一溜烟离开了。
“呵,你们就不问一问我去了哪个王府?还以为你们会很感兴趣的……”美男子把烤兔拿过来,大口大口啃着,眼睛看向天坛。
良久后,他在衣服上擦干净油腻,怔怔出神道:“天坛还是那个天坛,祭天的皇帝却换了人,可惜了啦!”
回到长乐观,躲进屋里。王义抱怨道:“咱们这个师父不是省油的灯哪,惹是生非的,有朝一日会害了咱们的。”
长平公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最要紧的是低调行事,不暴露身份。要不我去找周老板,让他想办法帮我们换一个师父?”
“早些换了吧,跟着美男子啥也学不到。我至今只会敲铜锣!“影子道。
三人到了观里,学习演奏道教音乐。长平公主受过宫廷教育,会弹奏南派琵琶,上手很快;王义靠自己摸索,也能用竹笛吹奏一两首曲子。
而影子五音不全,在音乐方面没有天赋,加上美男子从不履行师父的职责,他只能敲铜锣,还经常找不准节奏。
至于舞蹈,更别提了,三个人跟跳大神似的滥竽充数,观里的师兄们笑话过他们好几回。
长平公主通过周老板,将三人在神乐观的情况写成密信,送到南京。
李存明看了,笑得喘不过气来:“长平三人成了唱跳练习生,要是学会打篮球,学会rap,就可以组团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