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岛,月上中天,海面上银光万点。
郑芝龙站立在船头,观赏着壮阔辽远的月下海景,心思如同此时此刻的海面,平静中蕴藏着汹涌的暗流。
“大哥,一切准备妥当了。”郑芝豹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
郑芝龙微微颔首,并没有回头,仍旧极目远望,似乎要望到海天尽头。
“五弟,我这一辈子大多数光Yin都在海上度过,每晚睡觉闭上眼睛,脑海里首先出现的还是海洋,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波澜壮阔,有时暴风狂雨,有时雷电交加……形形色色的海景,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我的骨髓里,我甚至认为自己就是海洋的一部分。”
郑芝豹笑道:“那是,大哥您就是龙王爷转世投胎!”
郑芝龙笑道:“说什么浑话呢,怎敢亵渎了龙王爷?赶紧赔罪!”
海上的忌讳很多,尤其轻易不敢提到龙王爷的名字。郑芝豹一时失言,慌忙倒了一杯酒洒向海里,规规矩矩鞠了一躬。
“五弟,你向来听我的话,当兄长的心里很高兴。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郑家能有今天,全因为大家伙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郑芝龙道。
“都是哥哥教导有方,且英明领导!”郑芝豹道,他从心里敬佩自己的长兄。
在安平镇府邸举行家宴之后,郑芝龙去了濠镜澳,到卜加劳铸炮厂购买了三十门红夷大炮,以及数百枚炮弹,秘密运往北方,要跟满清朝廷做买卖。
郑鸿逵留守在晋江,郑芝豹随同北上。来到舟山之后,郑芝龙决定独自一人带领船队去往天津,今晚便是与郑芝豹告别。
郑芝豹旧话重提:“大哥,您真不带我一同北上吗?我有些担心哪,就怕会出现什么变故。有我在,好歹有个照应……”
郑芝龙道:“五弟,我白天已经跟你仔细说了很多,怎么还没明白我的用意?我此次北上,只是为了看一看满清朝廷的态度,再说了,做买卖能有什么危险呢?况且我们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富贵险中求,一直是我辈的信条!”
“而且此次行动要保密,不能大张旗鼓,故而北上的船只尽可能Jing简,以免引起南京方面的注意。”
郑芝豹道:“大哥,您真想归降满清吗?”
“那就看满清朝廷能开出什么价钱来了!”郑芝龙眯起了眼睛,冷然道,“我是海盗出身不假,但并不是蠢货,三瓜两枣休想打发我。咱们不靠朝廷吃饭,腰杆挺得直,有资格讨价还价。要不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谁愿意跟鞑子眉来眼去?”
“不过我看范文程的诚意还是十足的,他的使者带来了密信,说只要我归顺,礼遇封赏参照孙可望。孙可望投降满清时,已经是光杆司令,仍旧封为义王。咱们兵多将广,横行在海上素无敌手,我料定满清绝对不会怠慢小觑。”
“但愿如此吧!”郑芝豹倒了一杯酒,递给郑芝龙。
郑芝龙一饮而尽,拍着郑芝豹的肩膀道:“森哥儿那个倔驴去了东番,咱们的大本营由鸿逵和郑彩看守,你在舟山居中联络。迟则五个月,快则三个月,我就会回来的,莫要担心!”
“大哥,保重!”郑芝豹行了礼,走下船去。
他站在港口,看着船队启程。月色皎洁,高大的船只在海里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仿佛水中潜藏着的海怪。
……
七月中旬,船队到了天津卫。
满清朝廷派出和硕简亲王济度前来迎接郑芝龙,郑芝龙很是小心谨慎,并未下船,要求在船上会谈。
济度倒也没有反对,亲自登船会面,且态度非常友好亲切。
察看了大炮和弹药,济度笑道:“郑老哥,你真是雪中送炭哪,解决了我朝的燃眉之急啦!本王离开京城时,摄政王特意嘱咐,这些大炮和弹药一律给三倍的价钱,你看如何?”
“多谢!”郑芝龙哈哈大笑。
济度道:“只是本王赶着来见老哥,行走匆忙,没有带银子。还请老哥逗留几日,范文程老大人随后就来天津。”
“范文程要亲自前来?”郑芝龙有些吃惊。
“是啊,范老大人一直非常仰慕你,他说不管公务有多繁忙,非得见你一面不可。郑老哥,我朝很有诚意了吧?”
“是,令人感动!”
郑芝龙心中清楚,范文程在满清朝廷里极有地位,自己想摸清楚满清的态度,还是得跟范文程见面,故而耐着性子等待。
五天之后,范文程来到了天津,邀请郑芝龙及其船员们上岸赴宴。
郑芝龙思考良久,身边带了上百人,其余手下留在船上,并叮嘱道:“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你们一定要守住船只,时刻准备出海,明白吗?”
乘坐着几条小船,沿着海河顺流而上,到了天津城外。
范文程带着许多官员前来迎接,又是鸣炮,又是敲锣打鼓,礼仪隆重。郑芝龙没有见到兵丁,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松弛。
“得见郑先生一面,本官三生有幸!”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