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青端了秋梨川贝蜂蜜水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只看见满院子盛开的各色菊花和仿若被霜打了似的元允中。
他不禁环顾四周,道:“宋小姐呢?”
元允中没有理他,却立刻端坐如松,恢复了往时的冷淡和倨傲,自顾自地打开锦盒,拿起其中一个六角盒细细地摩挲起来。
邵青悄悄地撇了撇嘴。
肯定是又把宋小姐给得罪了。
他们家公子什么都好, 就是说话不好听!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
就是对着老爷、夫人、老太爷,公子也没什么好语气,更何况别人了。
公子对宋小姐,还算是好的了。
他把那碗端给宋积云的秋梨川贝蜂蜜水给了自己,拿着调羹慢慢地喝了起来。
一旁的元允中却对着一个六角盒的盒底看了半天,然后开始一个一个的翻着盒底看。
邵青瞟了一眼。
六角盒的落款是“宋家窑厂”。
古隶, 整整齐齐的,还挺好看的。
宋家窑厂出来的东西都落的是这个款。
元允中又打开六角的盖子, 对着阳光,一会儿看内壁,一会儿看盖子,一会儿看盒面,像找什么似的。
那么好的东西,邵青看他把盒盖、盒子翻得乱七八糟的,生怕落一个在地上,废了一个六角盒,忙道:“你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元允中神色微凝地停了下来,问邵青:“你发现没有,她烧的东西好像都落的是‘荫余堂’的款?”
荫余堂,宋又良的“款”。按理,宋积云接手了宋家窑厂, 就应该换新款了。
邵青不以为然, 道:“说不定人家宋小姐怀念父亲,决定继承宋二老爷的衣钵, 以后也用宋二老爷的款呢?”
元允中没有吭声, 把六角盒收好,亲手放在了内室的置物架上,还叮嘱邵青:“走的时候记得把它带走。”
但还没有等邵青应诺,他又改了口:“算了,还是我自己带在身边好了。”
邵青觉得这样也行:“宋小姐的烧瓷技艺真是鬼斧神工,我还没见过这么Jing美的瓷器,这么独特的画工,说是传世之作也不为过。”
元允中“嗯”了一声,去了书案,铺了张宣纸,一面思忖着,一面用各种字体写着什么“荼荼”、“日照”、“暮江”……之类的词。
邵青不解,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元允中没理他。
他只好道:“我们下午不出门了吗?”
“不出门了!”元允中不以为意地道,“伱去帮我弄几块上好的寿山石。”
还要纹里独特,温润细腻。要是没有上好的寿山石,青田石或者是昌化石也可以。要紧的是要“好”,“与众不同”。
邵青嘴角直抽抽。
说得好像拿着银子就能买得到似的。
不过,老太爷的库房任由公子随意进出,在公子眼里,估计这些东西也就是银子多和少的事。
他道:“您这是在刻印章吗?”
公子书画都是一绝, 刻的印也是一印难求。
只是元允中落笔宣纸上的几个词都不太像男子用的款。
不知道公子是要自用还是送人?
他随后想到元允中这几天难得认真地画了好几幅花鸟图, 他要帮元允中收起来,元允中却说要送人,现在依旧堆在案头,自己既然要出门,干脆把这件事也办了。
邵青就指了案头的那几幅画,道:“你准备送给谁?要不要我跑一趟?”
能让公子送画的人屈指可数。
六子他们去肯定不合适的。
元允中闻言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把邵青赶出门去找印章的石料去了。
自己却看着书案上那几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作为六角盒谢礼的画发了一会儿愣。
既然没有送出去,那就是没这缘分!
那就别强求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拿起刻刀的那一刻,他总觉得有些不安生,像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似的难受。
宋积云刚刚清静了两天,周正跑来告诉她:“宋三小姐揪了马会长,要召集同行,在风神庙还她一个公道。还有几个同行跟着她,一起闹到江县令那里去了。瞧这架势,马会长不答应是不行的了!”
宋桃还能说动同行跟随她?
宋积云觉得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周正感叹道:“宋三小姐说服了他们,他们帮良玉窑厂做瓷坯,良玉窑厂负责烧窑。按件给他们工钱。”
也就是说,他们变成了良玉窑厂的附属。
这是一种求变求活的办法。
可做了这样的选择,在风神庙的时候,这些人就不应该答应马会长。
宋积云不置可否,没有参加宋桃和马会长在风神庙的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