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允中抬睑。
撞上一双含笑的眼。
仿佛蕴着一汪春水,轻柔的,令人心悸。
他一时愣住。
宋积云轻笑,跳上了马车,靠着车壁而坐,再次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枣红色的车壁,映着她白皙的皮肤, 嫩得像春天刚剥壳的春笋,满头的青丝乌鸦鸦的,也格外的亮泽。
元允中有些不自在地侧脸朝窗外望去,耳垂上的那枚红痣越发的娇艳欲滴。
“太太让我来接你回去!”他淡淡地道。
宋积云不解。
元允中回头望着她,眼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地道:“听说以后宋家会由女人掌家, 男人只负责传宗接代?”
“胡说八道。”宋积云矢口否认,佯作薄怒,“这是谁在造谣生事?”
她从来都不会用性别去判断一个是否应该做什么。就像女人未必非得带孩子,男人未必非得养家糊口。谁应该在哪个位置上,从来都不是用性别来决定的,而是由他的能力或者是天赋来决定的。
她当时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给家里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是你在祠堂里当着宋氏宗族的人说的吗?”元允中目光微闪,却带着些许的戏谑,“宋家的人可都亲耳听见了。”
宋积云叹气。
她没想到流言传得这么快。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不仅人尽皆知,连话都传变了。
她无奈地摊手,道:“伱相信这不是我说的吗?”
谁知元允中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信!”
宋积云有些意外。
元允中瞥了她一眼,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也不会当着众人面前这么说出来。”
宋积云愕然, 坐直了身子骨。
元允中整了整衣袖, 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你要说, 也只会说能者居上, 谁能干谁当家。至于什么女人当家,男人传宗接代, 一听就是那些人传来传去,把话给传走了样。”
他的话,如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宋积云的心间。
她没有想到元允中这样的信任她。
她否认,他就信。
宋积云心头顿时如云海翻滚。
这算是被偏爱了吗?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男子英气俊朗的面容,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钱氏见到宋积云就狠狠地朝着她的肩膀捶了一下,嗔怪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当着那么多族人说什么‘男人只负责传宗接代’的话,你以后可怎么见人?还好人家元公子不相信,不然你这桩婚事就算是假的,只怕都要起波澜了!”
宋积云却只把“还好人家元公子不相信”这句话听进了心里,她不由打断了母亲的话,道:“您问过元公子这件事了?”
“那当然!”钱氏不满地望着她,道,“我一听说如今景德镇大街小巷都在传你这句话,就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元公子误会,跟着外面的人起哄,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忙让郑嬷嬷去请他过来。
“谁知道这孩子不仅自己不相信, 还让我们也不要相信。说你看似横冲直撞没有章法,可心里什么都知道,心思细腻着呢,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让我们要对你有信心!
“他怕你遇到什么事,说要去接你。”
说到这里,钱氏万分的感慨:“你这孩子,也算好命了。能遇到这样的元公子,以后,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跟元公子过日子吧!
“有这样一个人,日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积云笑着握了母亲的手。
万丈红尘,谁又不喜欢缱绻的柔情?
有时候孓然独行,不过是没有找到那个能够相依相偎的人罢了。
如果遇到了,她并不怕去试一试。
晚些时候,严老爷和吴老爷等人来拜访她。
和他们随行的,还有李子修。
不过一个春节没见,他明显的苍老了很多,见到宋积云,也恭敬了很多。
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来打听宋积云去南京的事。
“听说一船的瓷器都卖出去了?那边的市场如何?旧青花的生意能不能做?”严老爷没喝两口茶就急不可待地道,钱氏嘴里的那些传闻,不知道他们是没有听到,还是觉得自家的生意更要紧,没空理会。
宋积云也没准备藏私,将南京那边的情况说了说:“我主要是有朋友帮助,找了家银楼,一口气全卖给银楼,再由他们去想办法卖高价去。旧青花那当然也好卖。就是这一路过去巡检司的关口不好过。真是拿了瓷器过去卖,还得盘算清楚了。”
严老爷因为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听了这话并不着急,还又拿了个桔子剥着吃。
吴老爷和李子修都急得不行。李子修干脆开口道:“宋老板,我们都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您看您能不能帮我们搭个桥牵个线的,我们也想把瓷器往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