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声音。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点。
我和小赵把青铜鉴扔进了天龙湖。
天龙湖正是当年春游出事,淹死女学生的地方。
姜玲说过,她见过那个女学生两三面,还有些印象。
刚刚的梦里,姜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还有水的声音……
我不由得整个人都在发冷了。我也希望只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但是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忍不住问了。
“姜玲,”我尽量放轻柔地问,我也怕吓着她,大半夜的,大家还都担心受寒的,“你听到的那个声音,会不会是你认识的某个人啊?”
姜玲看着我:“嗯?”
小赵也看着我。
我舔舔嘴,继续问得更进一步:“会不会是你的同学呢?”
姜玲怔了一会儿,神色猛地一变。变得那么明显,简直是如遭雷击。
我的心登时往谷底一沉。
姜玲:“是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许小花。”
小赵当然会问:“许小花是谁?”
可是我和姜玲的脸色都难看得无以复加了。
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丝苦笑:“你真地想不到?”
小赵之前还有些茫然,看到这里不觉也变了脸色:“不会是……那个淹死在天龙湖的女学生吧。”
我想我和姜玲都不需要回答了。
许小花这个名字,我也只是当年听其他同学谈论的时候,听到过。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应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孩。这方面,还是要姜玲来补充。
天龙市一中的初中部,当时一个年级有十二个班。这在我们市来说,并不算多。其他学校,有的一个年级能有二十多个班。
我们当时还没有按学区划分学校,仍然是按照分数录取的。不是我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天龙市一中就算在全省来说,也是佼佼者。在本地人眼里,如果初中能到天龙市一中上,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如果高中能到天龙市一中上,那更不得了,基本上等于提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别说上大学了,成绩只要过得去,就是上本科都不成问题,问题只在于能上什么样的本科。
不过,因为教学质量上来说,肯定是城区学校要优于乡镇学校,所以出于均衡教育资源的目的,对乡镇学校还是有一定照顾的名额。然后还有其他一些出于各种原因进来的“借读生”、“特招生”。总而言之,相对于小学生源的高度单一,中学生源要复杂得多。
姜玲说,许小花应该就是从乡镇学校考进来的。
她见过她两三次,穿得有点儿土,可能感冒了,还拖着个鼻涕,话也很少。但是一开口就知道,不是城里的口音。
第一次碰见许小花,正好看到她被两个顽皮的男学生捉弄。许小花扎了两个辫子,穿一件灰头土脑的衣服,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那两个男生,从后面一人一边地走上去,一把扯掉了她的辫子,还把橡皮筋扔在地上。
许小花反应好像有点儿迟钝,蹲在地上要去捡橡皮筋,那两个男生就抓起土往她头上洒。她也不知道躲。
正好姜玲路过。那时候姜玲头发剪得特别短,俗称青年头,也不爱穿裙子,天天衬衫长裤加球鞋,就跟个假小子一样。
一看见这两个男生闹得过分了,姜玲便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她说,你们两个,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两个男生的个子也不高,又瘦又小。本来以为没人看见的,被姜玲突然一喊,就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许小花抬头看了看姜玲,姜玲便冲她笑了一笑。她便又低下头去在地上摸了摸,找回那两根橡皮筋,但是其中一根已经断了。
其实也不是多漂亮的、绑头发的皮筋,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皮筋,以前女孩子们经常用来结成皮筋圈,跳皮筋玩。姜玲看她好像有些难过的样子,想起自己口袋里倒有一根绑头发的皮筋。那是她表姐的。还是上回,她跟她表姐去公共浴室,表姐顺手把皮筋塞在她外套里了,后来也忘了拿。她妈更好,口袋也没掏,连着口袋里的皮筋和几块零钱一起把衣服给洗了。
姜玲当天一穿上身,便摸到口袋里浆成纸团的几块钱,还有那根有些褪色了的大红皮筋。
她把那根大红皮筋拿给许小花,让她用这个扎辫子。许小花抬头看看她,脸色还是有点儿茫然,眼神也木呆呆的。鼻子拖了一点儿出来,她用力地吸了吸,但鼻孔周围还是有干掉的白色痕迹。
姜玲又把大红皮筋向她面前伸了伸,她才慢慢地拿在手里,说了一声谢谢。
姜玲说不用谢,便走了。
只有这第一回,是真正打了照面的。
后来一两回,又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她,但都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许小花好像还认识她,虽然没跟她说话,但都看着她。姜玲便也朝她笑了笑。那时候,姜玲还不知道许小花在哪一个班。
那是初一下学期的事,初二上学期就发生了春游落水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