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屋,此时天依旧灰蒙蒙的,月轮挂在远处山阿一角,应当还没到太阳真正升起的时间。
在厨房熬了一碗热汤药,云殊华避着风雪返回屋中,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唤师尊起来喝药。
他轻轻撩开幔帐,口中轻唤道:“师尊,您醒——”
景梵正醒着。
准确地说,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掌心捂着胸腔正中的位置,鲜血染红五指,正顺着手腕一滴滴下落。汗shi的发丝粘连在侧颊上,双眉紧蹙,薄唇微抿,脸色惨白。
“师尊!”云殊华睁大双眼,看着他隐忍不语的模样,顿时慌了,“胸口,胸口的伤……”
景梵喉间烧灼,旋即吐出一口鲜血,闭着眼摇摇欲坠倒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云殊华眼疾手快上前将他接过,扶着他安稳坐靠在床边,双手解开中衣,旋即不可置信地退倒在地上。
只见景梵胸口不知被何物划得血rou模糊,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纵横其上,鲜血如注流涌不止,将雪白的衣衫浸成血红。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胸膛了,便是云殊华打猎时为猎物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也不曾下这般狠手。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撕裂残虐的伤口,当下隻觉头皮发麻。云殊华心惊rou跳地瞠起双目,指尖颤抖着抓住地上的绒毯。
偏生景梵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静静地浅眠。
云殊华伏在床侧,将自己的法力灌注疗伤,口中喃喃道:“师尊,您还能听见徒儿讲话吗?”
景梵早已昏睡,只有从紧蹙的双眉才可看出他此时应当在承受极大的煎熬。
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硬要在朔望中熬到这一刻呢,这真的值得吗?
云殊华想问又问不出口,他知道面前的男人不会回答,万千种思绪密密麻麻编织成细不透风的网,迎头将他兜住,只有一个想法存留在心中。
先前师尊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均无性命之忧,这句话是真的吗?师尊究竟有没有骗他?
他又不是一手创造出朔望幻境的人,为何那日在雨夜中如此笃定的让自己无需担心?
人若是被戳成现在这副样子,又怎可能活下去。
云殊华单手握上景梵的手腕,不断将自己剩余的法力输进。景梵此刻浑身冰凉,手指僵硬,早已失去知觉,不论怎么捂都捂不热。
少顷,他松开男人的手,心中似又有一隻虫子在胡乱啃噬,其余的法力无法施展。
情急之中,云殊华扶着小木几站起身,后退几步夺门而出,在大雪之中跑出破败的小院,向医馆处狂奔而去。
这一路撞到不少行路人,他们皱着眉大声叫骂,痛斥云殊华莽撞无礼的行径。
云殊华来不及道歉,顶着寒风迈进医院,衝到掌柜面前喘息道:“店家,你这里可有救命的伤药,求求你,我愿意同你交换。”
他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交了出来,满面恳求,几乎就要跪坐在地上。
“怎么又是你,前些天不是刚来过吗?”那妇人见状,一把甩开云殊华的手,“药我也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我的师尊现在身受重伤,那些治疗外伤的汤药已经不管用了,求您再给我开一服药,我愿意拿全部家当赠与您。”云殊华眸子紧紧看着妇人的神色,眼中布满血丝,声线亦有些微颤。
“晦气。”妇人将云殊华掏出来的物什看了看,转身去药柜前称了份量极少的药渣。
“自己回去捣碎了熬煮一个时辰喂下,若是到了晚间还不转好,明日直接拉到后山埋了即可。”
“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云殊华感念道,“多谢,多谢店家。”
拿到药包后,他片刻不歇地回了小院,将药熬好后给景梵喂下。
谁知景梵已到了药石无解的地步,喂进去的药汁又吐了出来,面上显出青白之相。
云殊华自然看出这是什么意思,他将药碗扔在地上,双手执起景梵的小臂,感应着他的脉搏,却无果。
他在床边守着,试图用手给景梵的身体回温,嘴里不停地喊着他:“师尊,您若是醒了,我们就回星筑吧,不论您在等什么,我们都不要继续待下去了……徒儿不想历练,徒儿隻想回山上每日学习道法。”
景梵听不见他的话,双眸依旧紧闭。
临至日暮,云殊华眼中猩红,寸步不离地守在景梵床边。那些伤口没有再继续流血,可也无半分好转的迹象,倘若这真是景梵从前曾经历过的境况,不咎于地处炼狱之间。
“对了,还有客服,客服!”
云殊华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四次读檔机会,心里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迅速唤道:“客服小哥,你在吗?”
机械提示音给了他答案。
【我在,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帮我读檔,”云殊华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回到景梵刚入幻境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