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悔恨已经来不及了,肖如歌陷入了短暂的失神,她既然没有本事唤来云路,就更没有本事半路从云路上跳下去,便是她能跳下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还是第一次进入奇云峰的山腹,从前她隐约听说过“奇云峰内在别有天地”的说法,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山腹中竟然是这番景象——借着云路微弱的光芒,她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奇特的石柱,每一根都可能高耸入云。她既看不到它们的顶端,也看不到它们的末端,只能看到云路经过之处的那一截,猜测着它们的高度超过她生平所见的高塔,因为它们的直径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起初她以为云路进了山腹以后就缓慢下来,随即她发现并不是云路的速度减慢,而是那些远处的石柱给了她错觉,它们比肖如歌去过的殿堂更为宽大,她家的院子很可能可以毫不费力地塞进其中一根石柱。这些庞大的石柱像镜子一样光滑,肖如歌可以在匆匆一瞥中看到自己与肖如诗乘云路飞过的身影。
有多少根石柱,就有多少个镜面倒映着他们向山腹的深处飞去。
除此以外,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上下四方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能听到的只有隐约而不确定的风声。过去,她乘坐云路在奇云峰上空飞行的时候,耳边的风声完全不是这样的,现在她耳边的风声模糊而扭曲,与其说是像风,不如说是像梦中的低语。她在这古怪的环境里只呆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握,不知道她在山腹中飞行了多久,是很短还是很长。
这可能是肖千秋又一个谋害他们的诡计!肖如歌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差点从云路上跳了下去,她越想越觉得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他们要是困死在这里,族里有谁能够发现呢?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与外人勾连私奔了吧,她几乎可以想到肖千秋道貌岸然地在祠堂里栽赃陷害他们的样子,她要……
这时,云路的速度放缓了,而她尽管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向立在不远处的肖千秋行礼,而肖如诗早就一蹦三跳地跑到肖千秋面前,没有给肖如歌留下任何叮嘱他的机会。
肖如歌行完礼后,慢慢走下云路,环顾四周,只见落足处是一方小院,四边竹篱为墙,墙上攀爬着无数或白或红的蔷薇,芬芳动人,墙脚处则栽种着五色菊花,星星点点,间中也夹杂着花大如盆的蟹爪,北墙处一间不大的房屋,茅草为顶,底下倒也是粉壁白墙,洁净明亮。院中叠着几块湖石,旁边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池子,几朵荷花在池中摇曳,引得蜂蝶忙碌。所有一切陈设布置,都简单干净、平平无奇,怕是放在青州城内也不会有人看第二眼,可偏偏肖如歌知道,她看到的这一切,都绝不简单!
因为她现在还在黑暗无边、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山腹之中!
而她上次看到这小院的时候可是在奇云峰峰顶的芳华坪旁!
亲眼所见的东西,有多少是真实的呢?恐怕,就连立在他二人面前的肖千秋,都不是真人!他脚边的那只猫也是假货!是麻痹他们的!
想到这里,肖如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她这下非常及时,因为肖千秋正朝她看来:“那么,如歌又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啊!老老祖,我是,是误会,是……”肖如歌能说会道的舌头,在肖千秋的视线下忽然打了折,接着,她发现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没那没好使了,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最后看到的,是肖千秋的那只猫儿的明亮的黄色眼睛。
“这不是给你吃的。”肖千秋郑重地对那只猫说,然后,他伸出手,让猫跳到他的胳膊上:“带路吧。”
猫儿轻轻地瞄了一声,随即跳到了半空中,它小小的身形立即被浓重的黑暗吞没,但是半空中开始浮现出一朵接一朵的深黑色的莲花,肖千秋转头对正吃惊的肖如诗说:“还记得我教你的gui息之法吗?”
“记得。”肖如诗连忙点头。
“运功,然后跟上,”肖千秋抽出一支银色的拂尘,在空中一甩,数以百计的银色光点洒到了那些明灭不定的黑色莲花上,从旁边一看,倒好似小院中突然坠下了一条微型的银河一般:“还有很长的路呢。”
“可是。”肖如诗说,肖千秋立即会意,只听哗啦一声响,墙上的蔷薇枝条纷纷向昏睡在地的肖如歌伸了过来,直到将她笼罩其中:“这样就不妨了。”
“如歌又没有来?”肖如芸望向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
“大概又被伯伯关起来修道了吧,”肖如珩啧啧说,接着她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太惨了,听说老祖期望她修成真仙,每年要考她好几次功课呢——幸亏我没有四品仙骨,随便练练也就混过去了,像她那样,真是生不如死,动不动就要赶功课进度,不能参加咱们的茶会、花会,将来不修成真仙还好,若是万一不走运修成了,又要‘担负起家族的责任’啦,又要‘保护家族’啦,又要‘守卫领地’啦,听听,这是咱们女孩子该干的事情吗?再说,家族也不会容许真仙外嫁,这可不就得做老丫头了吗?吓人!”
女伴们纷纷发出了惋惜和同情的声音,是呀,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