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路过萧翊家门外,又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谈笑。
她不由自主朝里瞥了一眼,只见赵铁云夫妇正在院子里对坐着,陈三娘在做绣活,赵铁云擦拭着他那杆铁枪,二人恩爱美满,叫人看了心生艳羡。
他们搬来许久,都是直肠子热心人,方柔与他们几次来往,关系日渐熟稔。
一转眸,柳向婉又提着个竹箩走来,见了方柔便笑:“方娘子,今日回来这般早?”
陈三娘和赵铁云闻声抬头,也笑着招手:“方娘子,进院子里坐会儿!”
柳向婉已挽着方柔的胳膊朝里走,“来尝尝我晒的柿饼,不腻人,清甜口的!”
方柔不好推辞,这便与柳向婉一同坐下,手里捏着个小柿饼,咬了一口,连声夸好吃。
她心底记挂着正事,与他们说清缘由,匆匆离开小院,出门正瞧见萧翊提着个方盒往回走。
她没特地打招呼,别过身回了家。
萧翊站在门边朝那棵杏树望了几眼,轻叹一声,这才提步进院子。
他见了柳向婉,稍稍颔首,忙将方盒交给赵铁云:“赵兄,这是镖局发派的中秋礼。”
赵铁云夫妇连声感慨,又说起多亏萧翊当初伸出援手。
四人对坐着说了会儿话,陈三娘忽然道:“明日就是中秋,要不我去问问方娘子,咱们三家人一起过节热闹热闹?”
柳向婉却忽而轻笑:“方娘子怕是佳人有约,抽不开身。”
萧翊微微蹙眉,陈三娘也惊讶地望着柳向婉。
她笑着:“那日我来探望二婶,正巧遇见穆公子前来拜访,无意中听了几句,说是中秋灯节他要带方娘子游河赏灯去呢!”
陈三娘讶然失笑,忙说:“穆公子痴心一片,真是世间罕有。也不知方娘子何时松口?想来他们的婚仪必然热闹非凡……”
赵铁云大笑道:“你们女子偏是爱扯远,八字没一撇竟说到婚仪去了!”
陈三娘怪他不解风情,柳向婉望着二人笑,忽而悄悄瞥了眼默默饮茶的萧翊,抿了抿唇。
“萧大哥,明日你作何打算?”
萧翊手指一顿,低声道:“镖局兄弟都与家眷同庆中秋,我留下轮值,就不凑热闹了。”
柳向婉一句邀约没说出口,被萧翊冷冰冰地堵了回去。
陈三娘和赵铁云对视一眼,彼此打眼色,陈三娘旋即清了清嗓子:“轮值也能回家吃顿团圆饭不是!要不就……”
萧翊难得打断了她:“再说吧,嫂子。”
他面色平静地望着赵铁云,他们哪见过萧翊这幅模样,好似转瞬换了个人那般,周身都是不容置疑的魄力。
他们只得识趣地转了话题。
转日,宁江城热闹非凡,城内商铺张灯结彩,许多厚道的掌柜特地放了伙计的假,好让他们一家团圆。
今日全城懒散,杨楼街的生意却异常火爆。
宁江百姓好玩好热闹,有些积蓄家底的逢年过节都愿意在外吃宴,沈映萝自然乐开了花,因方柔今日不在店中,她跟谢镜颐忙得脚不沾地。
陆鸣一家大早上便出发去了丘城省亲,镖局冷冷清清,萧翊如入无人之境。
他悄悄去了趟库房,亲自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临到傍晚时分,另外几名散工杂役也逐一与他拜别,提前回家过节。
萧翊独自坐在大堂,手里握着那个玛瑙吊坠出神。难以避免地猜想,不知方柔今夜身在何处,心中怅然,更起无数遐思。
裴昭没死,可为何方柔对他只字不提,甚至对乘乘撒谎称生父已过世……他们后来分开了,裴昭舍得放手么,他们没能在一起,原因何在?
她带着乘乘来到宁江,又与穆珩进展到哪一步了?中秋也是有缘人定情的好日子,方柔那夜虽然拒绝了穆珩的示好,可后来这位穆大公子依然穷追不舍……
方柔看着性子软,其实心中主意定得很,她既然已与裴昭分开,会改变心意接受穆珩么?
无论是裴昭还是穆珩,只要不是他,方柔都愿意尝试开始一段感情,是这样么?
萧翊对穆珩不好奇,甚至带了鄙夷。而对于裴昭,他耿耿于怀,也十分在意这段被方柔刻意隐瞒编纂的过往。
萧翊再清楚不过,裴昭是唯一曾让方柔心动的人,他走进过她心里,他们开始过一段美好而朦胧的感情,虽无疾而终,被他半途折断,可她最后还是义无反顾随他逃走。
只是,逃走之后发生了何事他看不清楚。
他手里握着坠子,麻木地离开镖局,漫无目的那般,内心却有明晰的某种冲动,驱使着他踏向某一个既定的方向。
杨楼街灯火通明,商铺食楼推迟了打烊时间。
萧翊站在沈记门外,如他所料,方柔并不在店内,看来她今日依约赴会,他没立场阻挠。
沈映萝出门送客,眼尖,瞧见站在檐下的萧翊。
她收了嘴边的笑,倒也没板起脸来,轻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