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尔时常会想在人生无数个转折点中自己究竟在哪一点出了错,是不该在那天的河边愚蠢地挺身而出?还是不该在半夜的粮仓压倒伊莲娜,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他不该爬上山中木屋的房顶,让那一幕媾和的场景唤起自己原始的渴望这一切自我悔悟无一例外变成一个死局,他不该上山、不该出门,到最后连出生都将成为一个错误,因此上帝才会对他的死亡推波助澜——米凯尔确有想过终结生命,并不只一次付诸行动。
而现在,在他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门外的谈笑声就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发音都被迫灌进脑子里,种子般迅速发散长大,将他围困其中。
“刚刚那个人是谁?”
“谁?”
“别装蒜了,赛西亚,来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帅哥。”
“我哥哥。”他的弟弟在外人面前意外的寡言。
“哥~哥?”故意拖长的语调似乎在告诉对方编个更像样的借口:“我们可从没听你提过还有个哥哥。”
“他这个月才搬来和我一起住。”
“哇艾丽嘉之前才告诉我她要和你同居了,结果这个人是你哥哥?他是做什么的?”
“这里的运算出问题了。”赛西亚严肃地岔开话题,他的同学耸耸肩:“怪不得这几天约你都不出来,晚上去酒吧,叫上你哥哥一起来吧。”
“不,我”
“艾丽嘉也去,作为艾丽嘉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别做对不起她的事。”大概是基于女古怪的直觉,艾丽嘉的闺蜜似乎更相信自己推理的结论,赛西亚和卧室里那个男人关系暧昧。
他的弟弟有个女朋友。门内的米凯尔想,外面沉默了几秒,米凯尔无法想象弟弟此刻的表情,片刻后听见椅子被拉开,赛西亚淡淡问:“快一点了,叫外卖吗?”
“除了披萨。”
“除了日料。”
“除了汉堡。”
这三样他们都受够了。
“那就只有中餐了。”赛西亚的声音越来越近,米凯尔在门开前闭上眼继续装睡,但毯子可疑的起伏露出了马脚,赛西亚明显感觉到他的哥哥并不想认识他的朋友们,所以只是将那颗阳光下金灿灿的脑袋从柔软的羊毛被中解放出来,问:“哥哥,中午想吃点什么?”
米凯尔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串食物名单,粗糙的劣质面包、反复煎制的热狗、味道古怪的色拉和烂菜叶,米凯尔即使在尝过上好的羊排和鹅肝后仍下意识地将其作为开饭信号。
“烤得香喷喷的羊角面包和热牛nai。”他将最奢侈最迫切的想法吐露出来,换来弟弟无奈的笑:“我保证明天早上会吃到的,但这个时间你至少得比一只小羊吃得更多点。”
他拾起驼灰色的薄毛衣套过哥哥脑袋,嘴里催促道:“快点起来刷牙洗脸。”
米凯尔呻yin一声:“天哪,你现在简直跟看门的老头一样唠叨”
走到客厅的一瞬间米凯尔就后悔了,这些年轻的高材生们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聪明能干劲儿,无论眼神滑到哪里都非要得出点结论似的,彼此之间的差别就差画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表明了。
米凯尔浑身不自在地站在原地,腿脚僵硬地不知道往哪里摆。他们已经开始做自我介绍,然后理所当然地轮到米凯尔的次序。
“我是米凯尔·帕尔维坦,很高兴认识你们。”动一动嘴皮,扯一个微笑,瞧,这有什么难的。舌尖轻轻推出这个略显陌生的音节,米凯尔记不清上次进行这种朴实平淡的开场白是什么时候了,通常那一般与钱或性相关,或两者都有。他找回快要离家出走的呼吸,Jing准地卡进最舒适的位置,桌子的对角线,游离于众人之外易于随时撤离的绝佳方位。
艾丽嘉的闺蜜,那个戴着眼镜的短金发姑娘立刻抛给赛西亚一个你们果然不是兄弟的眼神,赛西亚补充道,“我们分别从父母的姓。”
“那谁用了父亲的?”米凯尔冷不防将矛头指向弟弟,眼神写满你竟然将法曼当做父亲的诉控。
“我们仍是兄弟,不管我姓什么。”
胡扯!米凯尔几乎咆哮起来,难道你在被冠上这个姓氏时没有感到一点点悲伤、愤怒或是屈辱?!
两人间的气氛一触即发,女孩灵敏地嗅到了硝烟味儿,颇有眼力见地扯开话题,飞快踩进另一片雷区。
“呃米凯尔,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男朋友?我是说这里可是洛杉矶,同性恋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过一些。”
赛西亚的眼神随着这个答案变得锋利,另一个男生迅速将话题拽回午饭上:“呃我想我们还是要披萨吧,经典原味?”
大家纷纷附议,转而重新投入到复杂高深的学术问题中。
他们的词汇量已经远远超出米凯尔能理解的范围,倒不是说这十年来米凯尔的英语没有进步,而是他擅长的领域和弟弟简直相去甚远——如果他们现在想要吵一架互飙脏话,那米凯尔绝对能发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