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亡命之旅让高远元气大伤,在家躺了好几天。腿脚生疼不说,手上还长了冻疮。高远很无奈——他小时候还在安平生活时冬天比现在更冷,都没长过这玩意,结果如今回来一趟反而却长了。
李元像个忠实的保姆一样悉心照料他,等他恢复得差不多,年也算过完了,就又回去上班。开年后,李元回来的时候逐渐少了,经常连续几天不见人影。高远也没过问,料想他肯定是又搭上哪个富婆,能继续潇洒一阵子了。
这期间一切风平浪静,没有李元的仇家上门寻衅,二叔两口子也没再上门。高远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给他们拜年。买了新鞋,换了门锁,除此之外便没什么新鲜事可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天清晨,高远不知怎的早早就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继续赖床也是无聊,他拉开窗帘看外面天气不错,就打算出门遛个弯。
这老居民区年份很长,不像新小区都有物业管理,这一带没人来管,环境脏乱差不说,住户也大多是图老房子租金便宜的外来工,很难说到底是这些人的素质导致这一片脏乱差,还是这一片的脏乱差吸引了这些人来住。高远家那片的住宅楼还算规划有序,后边却藏着早年一些人自己乱搭建的平房。这些年不论哪个地方都一样,搞活房地产可是提升本地的最有效手段,安平也赶紧跟上全国致富的步子,圈地拆迁,然后给开发商盖新楼盘。高远他们附近房龄更老的低层小楼都被拆完了,估计再过不多久就轮到他们这里,但拆迁工作进行得也并不如一开始预期的那般顺利,每个地方总有几户人家拆迁费谈不拢,说死也不肯搬。高远这次回来见到过的最牛的一户是住在一个一楼拐角处的人家,那栋楼几乎整个都被扒干净了,唯独剩下他家那一个墙角在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上坚守阵地。
高远还跟李元说过这事,感叹道:“你说这楼都拆完了,就剩他家那几面墙,又没水又没电,估计每天还要被开发商的人sao扰,这还要继续在那儿耗着,何苦呢?”
“就是想要更多补偿费呗,”李元摊手,“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般人家不肯搬,被开发商雇几个混混半夜砸下玻璃敲下门就怕了,但这种钉子户吧,我听有人说,他晚上睡觉前都在枕头底下塞把菜刀,人家真是打算玩命的,碰到这种主儿开发商也没辙,因为他就守在房子里,你总不能直接连人带房子一起爆破了。说也说不服,吓也吓不倒,他就是不动地方,你能拿他怎么办?有些楼就是因为这样,几年都拆不了,耽误盖新楼的进度,碰上这种的开发商也闹心。”
“唉,有钱的谁还住那种楼,本来就没什么钱,说实话,政府给那点拆迁补偿跟现在的房价一比简直杯水车薪。这要是被从现在住的地方赶出去,真就没有容身之地了。”高远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李元应和道,又说:“我估计早晚要拆到你这片了,像你家这样不缺房子住的,一套老破房子换一大笔钱,十分值当了!”
“是啊,要不然我爸兄弟姐妹几个当初为什么为了这么个老房子撕破脸,想要房子就是为了等日后拆迁拿补偿呢。不过好几年前就传着要拆要拆,到现在也没动静,也不知道还要等几年。”高远说。
心不在焉地在这个破旧的老城区转了一圈,他就开始往回走。还没走到自家楼下,远远就见到李元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高远突然心生警惕——虽然他没和李元明说过,但“不带人上来”似乎是两人心里都已默认的规矩,眼下李元招来这么一帮人,十分可疑。于是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远远地叫了一声:“李元,你在这干什么呢!”
李元扭头一见是他,突然撒丫子向他奔来,嘴里大叫:“跑!”
高远没明白他的意思,愣着问:“啊?”
“别过来,快跑!”李元正拼命朝他的方向跑过来,身后那几个年轻男子见状马上追了上来。
高远看这阵势,心里立即懂了——李元八成又惹上麻烦了。但他也来不及细想,只能跟李元一样转身就往与他家相反的方向狂奔。
高远本来离他们就远,再加上李元健步如飞,后面那几人愣是没能追上他们。高远听到后面没了叫喊声,不禁回头去看,只见那几人分头奔向附近的车棚,估计是要去开个什么车出来。
“别看了,快跑!”李元赶上了他,焦急地催促道。
“不是,你看他们有车!”高远也急了。
“听我的,往平房那边跑!”李元不由分说,抓住他就拖着他朝那些违规搭建的窝棚区跑。
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达轰鸣声。
高远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李元却说:“好在他们是开车来的!”两人继续不要命似地狂奔。
李元的选择是正确的,窝棚区的房子都是随意盖的,建得毫无章法,里面都是些弯弯绕绕的小道——住这的都是穷人,没人开得起车,所以房与房之间留出的道路只够走人,根本没考虑过行车的事,小汽车自然是开不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