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金乌山庄沉浸在一片夜色里。
时年寒冬腊月,天黑得早,打更的穿着大棉袄,缩着膀子拿自个儿的脚丈量着这偌大的山庄。
他姓林,人称林老头儿,早年家贫,爹娘为能把他养大、给他起了个不能入耳的贱名,打小儿在市集上摸爬滚打,没挣到几个钱,没想到到老,反而捞到个在金乌山庄这样的大户里打更的美差。
每天夜里,他就要提着铜锣,绕着金乌山庄走上一遭,大道小巷都走过,走几步敲敲锣,扬着破锣嗓子喊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每天晚上他要这么走三遭,一更天,三更天,五更天各来一次,等那后厨等着挨刀子的公鸡打起鸣了,他就能回自个儿那间屋子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这是他今晚走的第一遭,走的不急不缓。这金乌山庄是练武的人家,江湖上有名有姓,绝不能出什么差错,他心里踏实着呢。
这不,余光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林老头儿也只当自己是瞧见了野猫,顺顺当当的走过去了。
那溜过去的自然不是野猫,但若论工作性质,却可以称一声夜猫子。
那人一身夜行衣,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Jing光四射的桃花眼,情中含煞,身体伏在屋顶,压着瓦片,无声地看着林老头儿走远,才缓和了眉眼。
“嘿,老头儿,算你聪明,不然若是发出半点儿动静,爷爷就杀了你浇花。”黑衣人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
又在屋顶上埋伏了片刻,挨过了一波暗卫换岗,黑衣人才踩着瓦片,施展轻功,像只灵巧的燕子,一提气纵身数十米,倏忽消失在夜色里。
林老头儿的大意合乎情理,这金乌山庄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往上数三辈,都是武林盟主。金乌山庄既是金乌庄主的私产,也是武林盟主的老巢,魔教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rou,派出能人志士暗中刺杀,却如石沉大海,死无葬身之地。金乌山庄如铁桶一般,白天夜里都有数百位暗卫轮流值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黑衣人能在其中自由穿梭,全赖他记住了暗卫的布防图,且是熟人作案。
一双墨色锦靴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脚踩瓦片却如踏雪无痕,轻的像一阵风,足可见此人轻功之绝妙。黑衣人灵猫一般趴伏下身体,轻手轻脚搬开几片琉璃瓦,空洞露出来时,一缕幽香也随着飘散出来。
此屋主人爱用香,黑衣人深吸一口,果不其然还是那几味香料,俱是安心宁神的东西。味道倒不会差,只是略显沉闷,沉香木的味道也太重了些。
不过刚好,此香正好能盖住他的迷药。
黑衣人眼珠一转,无声窃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那竹管筷子长短,身细却孔大,来前被他塞满了迷药,那药细的很,吹出后恍若一阵白烟,遇水即溶,不到两个时辰就会挥发个干净。
事不宜迟,黑衣人衔住竹管一头,另一头探入瓦片缝隙中,向着屋内狠狠一吹——只见一股白烟悠悠然飘了进去。
事情成了大半,黑衣人心下一定,得意的挑起了眉。他小心的把瓦片恢复成原状,躺在屋顶数了一刻钟的星星,算好了时间,才从屋顶一跃而下,从大开的窗里钻了进去。
这屋主人睡觉也不关窗,倒便宜了他。
本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从窗外望里吹药便能成事,只可惜这窗户就建在床边,以这屋主人的功夫,哪怕在睡梦之中,他一接近,只怕也会立刻醒来,到时功亏一篑。
因此还是稳妥为好。
黑衣人站在屋内,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天气正是冷的时候,习武之人夏不畏热冬不畏寒,他自个儿就敢只穿一件夜行衣出来晃悠,仗的就是内力深厚。
这屋主人功夫好,内里比他雄厚十分,屋里却生着火盆,热腾腾的仿佛春夏。
其中一个火盆放在床脚下,烧的是银丝碳,这碳极贵,也极好用,根本不生烟。这屋的主人就睡在床上,裹着厚厚一层被子,怀里还抱个小暖炉,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的深沉。
黑衣人走过去,小心的坐在床边,一手抚着那人光滑的侧脸,小声笑道:“又要生火,又要开窗,堂堂武林盟主,一身的臭毛病。”
没错,床上人便是当今武林盟主,金乌山庄的现任庄主,周决云。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老庄主老来生子,不由意气风发,才给小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周决云现年三十有二,武功却高,身负一甲子内力,是当今响当当的人物。他能有此成就,一方面是周决云是练武奇才,一方面也是老庄主临终前传功所致。
“不管你在外多么威风,现在都只能老实的躺在床上任我为所欲为了。”
黑衣人缠绵的抚摸周决云英俊的脸,从入鬓的剑眉摸到安然闭合的双眼,睫毛长的像一把小刷子,从掌心刷过的触感好的不得了,让黑衣人爱不释手的摸了许多次。之后又摸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唇形优美的嘴唇。
周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