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飞在家门口捡了个瞎子。
瞎子跌在草丛里,白衣上沾满了泥浆,一头墨发乌沉沉地散着,脸上还蒙着厚厚的纱布,活像个命不久矣的乞丐。
洛云飞蹲在地上,掐着那瞎子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仔仔细细地看。瞧了半晌,笑道:“谢嘉啊谢嘉,你也有今天。”
瞎子闻言,惨白的唇微微嗫嚅了一下,只是沉默。
洛云飞便奇道:“谢仙首何时竟沦落至此?不仅变成了个瞎子,还成了个哑巴。这要说出去,怕不是得笑掉魔教诸位的大牙?”
瞎子不答。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启了唇,用极为缓慢的速度道:“洛教主,你认错了。”
“哦?”洛云飞笑了,“难道你不是谢嘉?不是天云宗的谢宗主?”
“洛教主,在下确实是谢嘉。”那瞎子心平气和地道,“不过已不再是正道仙首,天云宗也与在下无甚干系了。”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哑了,但仍如一泓清泉,甘冽入心。
洛云飞心里一动,拍了拍手上泥土,冲他点了点头:“行吧。”复又笑道,“就算今天本人日行一善,捡你这无处可归的倒霉瞎子回家。谢宗主可莫要嫌我住的地儿又破又见不得人。”
谢嘉艰难地长喘了一口气,剧烈地咳着。他攥着拳头,原本便苍白的唇更是抿得近乎纸一半,只泛出一点儿血色。过了许久,方才微微点头,低声道:“劳烦洛教主。”
“说来可巧,谢宗主也认错人了。”洛云飞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低头瞧着他雪白细瘦的下颌。纵是明知怀里这人已然瞧不见什么,他仍旧弯眸一笑,“我现在也不是那劳什子魔教教主了。”
谢嘉愣了一愣,面上闪过错愕之色。
“比起呆在魔教,还是窝在这破落村庄,更逍遥快活。”洛云飞抱着谢嘉,大步流星地往自家的茅草屋子走,“现在我洛某人,也只是这白云山山脚的一介粗野农夫罢了。”
洛云飞将谢嘉搁在床上,扭头去帮他烧了一桶热水,又拿来一套干净衣衫,摆在谢嘉面前。随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将缠在他眼上的一圈儿纱布也给拆了。
那纱布早就脏了,唯有靠近肌肤的地方,才残了些许雪白颜色。洛云飞把它拆下来的时候,只在层层纱布后瞧见一张白皙得近乎新雪般的脸。乌黑浓密的长睫轻轻抖着,连带着呼吸也一起细微地发着颤儿。
“你怕甚么?”洛云飞道,“左右我又不会吃了你。”
谢嘉沉默片刻,一双空茫无光的眸子望向他,随后点头道:“多谢。”
洛云飞嗤笑一声,道:“只口头说说,那可没什么诚意。”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谢嘉略微沾了泥浆的雪白下巴,从对方微有些干裂的唇瓣上蹭过,复又笑道:“谢嘉,我又给你地方住,还费心费力伺候你,你说,你是不是得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
谢嘉道:“在下如今身无长物,便是洛教主有所求,怕是也拿不出来什么。”他顿了一顿,“不知道洛教主想要些什么。”
“好说。”洛云飞抬了他的脸,指尖顺着谢嘉形状优美的下颌一路滑到颈间,“把你自己当给我就行。”
谢嘉的呼吸窒住,鸦羽般的乌睫微微一颤,似乎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洛云飞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拒绝,勾唇笑道:“当然,若是谢宗主不乐意和个ji子似的把身子卖给我,我也不是不能尽一尽老相识之谊。只是之后,便要请谢宗主出去”
“不必。”谢嘉却忽地打断了他,“若是洛教主真心想要,在下可以。”
洛云飞一愣,呆了半晌:“你说什么?”
谢嘉苍白面上浮现一层薄红,微微抿唇道:“我答应你。”
“谢嘉,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洛云飞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这是病入膏肓,弄坏了脑袋?”
谢嘉只平静道:“那是洛教主不想要?”
“送上门来的,岂有不要之理?”洛云飞便笑道,“我可不是你们正道那种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想要什么还要装腔拿调。”
“那便是了。”谢嘉自榻上缓慢站起,手收拢成拳,在唇边轻轻咳了咳,“在下去清洁一下身体,劳烦洛教主稍候片刻。”
?
洛云飞一时语塞地望着他离去背影,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目瞪口呆地愣了许久,这才头痛至极地坐下来,望着屋顶的木板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洛云飞回过神儿来之时,谢嘉已带着一身水汽走进了屋子。
他穿着洛云飞为他拿的衣服,乌发shi漉漉地披散着,像是泼开的墨。苍白至极的面颊倒是被热气熏得微微有了些血色,乌密眼睫上悬着重重水雾,一点唇珠嫣红如朱。他呼吸是极其微弱的,似是小心翼翼地在摒着气,在确认洛云飞的方位。
洛云飞便清了清嗓子。
谢嘉失了光亮的眸子徐徐望来,随后缓步走近,站在他对面,平淡道:“久等。”
洛云飞瞄了他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