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看了一眼姜钰道:“此番平定叛乱,白兰国主亦有功劳,若不是国主提醒臣南陵有异心,臣等还被蒙在鼓里,今日之事实难善终。”
太后早把姜钰上下打量了几番。这个女子自来雍城,虽未曾露面,可似乎事事都有她的影子,处处能听到她的消息。大行皇帝痴迷她的画像,说句不中听的,幸而他如今已魂归西去,不然,这女子不知道还将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就连平南郡王都愿意出面为她美言,可见她的蛊惑之力。
至于为何大雍不晓得南陵异心,而她偏偏知晓,这其中实在令人琢磨。
平南郡王也着实可恨,非要在此刻提及白兰的功劳,摆明了让她免去白兰方才狂妄自大,不肯跪拜称臣之罪!
太后压着火,淡道:“是吗?免去一年朝贡!以嘉奖之!”
李忠一愣。
太后这是何意?仍然不愿承认大雍与白兰平起平坐之位,非要以属国藩国相待!
即便如此,白兰如此大的功劳,竟只减免一年朝贡,这也着实小气!
这样的结果太出乎意料!
李忠突然觉察到自己此举太过仓促了,反倒害了白兰。
他当然知道白兰国主姜钰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原本以为太后会让姜钰快快回国,不再提什么朝贡之礼,谁料……
太后不待李忠回话,转身乘辇离去。
众臣们各个心生后怕,无端生出很多惆怅,互相搀扶着回家去了。
嫔妃们从今日起都升级为太妃,如今皇后犯事,群龙无首,各个脸上惊慌失措,还是尤夏过来叫着她们先行回宫洗漱一番,再着孝服去天崇殿为大行皇帝守灵。
侍卫们用水冲刷着长信宫前石板,战亡的尸首被集体移至偏殿,待后续归还家人,并重重抚恤。
屠辉先行告退。姜钰和李忠缓步朝宫外走去。
此刻霞光的最后一抹光照在红墙上,斑驳中显得寂寥孤独。
这便是朝局。瞬息变化,从不留情。哪怕前一秒还位居人臣,下一秒便成了刀下鬼。
即便如司马淳般坐拥天下,对旁人生杀予夺,可也难保证这样的权力永世留存。
姜钰脸色清冷,停下脚步,望着屋檐上的兽像,突然道:“郡王,方才多谢了!”
李忠汗颜,“太后心思难猜,我以为她老人家会让陛下……”
姜钰摇了摇头,“郡王对白兰有恩,白兰没齿难忘!”
李忠叹了口气,“陛下折煞我了!”
“令弟的事……”姜钰目露伤心,“还请郡王节哀!斯人已逝,仇人已死。万般的种种都烟消云散了!”
李忠垂首不语。
如她,上天垂怜,让她重生,再将人生重来。
她一路布局,除郭昌,断司马桢臂膀,而后通过司马棣和李忠之手,除掉司马桢,同时任由南陵太子汤泽搅乱大雍朝局,亲眼看着上一世的仇人司马淳被毒身亡。
至少,白兰暂时无忧。
她或可稍微缓口气。
回客馆的路上,街巷上少有人走,怕是宫内巨变,消息传至百姓中,引起了恐慌。
再者,屠辉率军入城,百姓瞧见自然不敢上街惹事。
轿子路过詹府,姜钰叫停。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府邸,如今进进出出的全是士兵,甚至有人爬梯上去把詹府门匾扯下来,摔在地上狠狠踩踏。
这时,一群穿着华丽的人,被士兵推着往外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想必诏令已下,这些人悉数要被关入大牢,与他们尊崇的皇后娘娘詹绾卿一起哭等斩首。
就在这时,姜钰竟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意外之人……林钦兰。
崔良玉骑着马,护在轿子外,自然也瞧见了她。
林钦兰怎么会在詹府?
花一般的姑娘,此刻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大儒之女的风范。
她双手被捆,踉踉跄跄地跟在人群中。
突然她抬眼瞧见崔良玉,顿时呆滞的目光闪出光亮来。
“崔哥哥!崔哥哥!”
她大声呼喊,却引来士兵的一顿训斥。
“叫什么叫?谁都救不了你!”
林钦兰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甚至将前后绑在一起的人带倒在地。
“我不是詹家人,我是被詹浩绑来的!”林钦兰趴在地上,使劲抬头喊着。
姜钰想起林钦兰胆敢给崔良玉下蛊,这便是报应吧。
詹浩贪恋她美色,趁乱将她掳来詹府,谁知第二天詹府便大厦倾倒,她受牵连被关入大牢。且爱护她的詹敬元与詹秋德也算是同宗,怕此刻也被牵连入狱,更无人救她。
只是不知崔相可会心疼?
姜钰转脸看向崔良玉。
崔良玉正好眸光相对,他柔声问,“陛下,此处太过吵闹,我们快回客馆吧。”
姜钰缓笑点头,“好!”
随即轿子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