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为打点出今晚这一桌高规格、不露怯的谢宴,已经反复商议忙前忙后了好几日,荣三少爷那几份一看就是洋人字号出品的Jing致年礼一摆出来,三口人马上被“支使”得更加团团转。
严母裹着围裙从灶间出来,笑颜满面地刚攀谈几句,又被灶火催着往回跑。严佑麟屋里屋外地来回穿梭,将母亲已做好装盘的或炖或炒或蒸的佳肴逐一端上桌。程欢忙着沏茶摆碗筷,有模有样地招待荣锦尧往上首的位置坐,又安排钟陌棠坐在他旁边。
“俺哥告诉俺的。”看见荣锦尧笑,程欢也跟着笑,同时把余有残水的空碗一个一个控净。
菜品极为丰盛,最后一道红烧鱼上桌时,严佑麟特意将鱼头扭向荣锦尧的位置。严母随后端来烫好的白酒,仿佛仍觉得拿不出手,她拢着酒素子也不往酒盅里斟,说:“咱也没喝过那洋酒,叫俩小的去店里瞧瞧吧,俩人也瞧不出个名堂”
“看不懂啊。”严佑麟插话说,“那外国字儿方不方圆不圆跟鬼画符似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严母给他个眼神让他别打岔,续道:“后来我寻思还是喝咱这儿的特产吧,总错不了。直沽高粱跟玫瑰露,看您二位好哪口儿了。”开场白讲完,她这才把温好的酒往客人眼前送。
“这就挺好。”荣锦尧应对人情从来自如,他说中国菜就得配中国酒,又问钟陌棠喜欢哪种。
钟陌棠说自己不喝酒。是真不喝,在此时代他由于司机的身份一直与酒无缘,其实上辈子他同样烟酒不沾。也难怪荣三少爷一带着酒气靠近他,他就犯晕,酒量只恐怕更差。
“嘿!爷们儿不喝酒还叫爷们儿嘛!”严佑麟做主给两位客人挑了直沽高粱,说这个喝着带劲。
荣锦尧无所谓,但替钟陌棠挡了一句:“就别难为他了,他还得开车,让他以茶代酒吧。”
那种自觉无耻的感觉又上来了。钟陌棠对此无可奈何,享受一份专情一旦滋味不错,很难再开口拒绝。尤其你知道对方对你有多认真,一门心思为你着想,而你对他尽管达不到海誓山盟的地步,却也是喜欢的。人果真很难不自私,何况在这种并无多少选择余地的感情里,尤其你是稀里糊涂被卷进去的。
程欢趴在桌边看严佑麟斟到酒盅里的透明ye体,小狗拱鼻子一样凑过去闻。
“给你尝尝?”严佑麟抽出一根筷子正要蘸一蘸,哪知人家程欢一点也不客气,直接端杯啜了一口,脖子以上瞬间僵住了,也不往下咽,也不往出吐,就见眼圈和脸一度一度憋得通红。
“吐了去啊!等嘛呢!”严佑麟见他站着犯傻,指指大门催他一句。他一溜烟钻出了屋,余下桌上一片笑。
或酒或茶地举杯拜过年,一顿晚宴正式开始。严母不停招呼两位客人“别客气!”“动筷子啊!”“尝尝还行吗?”热情得荣三少爷几乎招架不住。倒是钟陌棠大快朵颐,觉得今晚这一桌很有几分儿时的味道,尤其红烧鲈鱼和独面筋,说不清是家常中带点馆子味儿,还是招牌里透出点家常口儿,愣让他吃出了一份怀旧感,想起过去寒暑两假在姥姥家的日子。
“识货。”严佑麟挑着拇指说,“就这独面筋,你瞧着素不唧唧的不起眼,做好了不易。我妈这一手在这几条胡同都出了名了。”
荣锦尧也点头:“赶上登瀛楼大师傅了。”
手艺有客人捧场当然是掌勺人最乐见的事,严母一个劲儿让两人多吃,见他们动筷仍不够积极,干脆取来副公筷主动往他们碗里拨。一桌人吃吃聊聊,笑声就没断过。
这并不是钟陌棠第一次在外过年,去年他就因为出柜的事与家里冷战,硬撑着没有回去。他是去前男友家过的年。但也就是这么一说,前男友从没计划过两人的未来,钟陌棠提议的好几种登门身份都被他以种种理由拒绝了。那几天钟陌棠一直待在酒店,等前男友应付完家中一摊子热闹再来找他,虽然不至于夜夜独眠,但想想究竟是一点年味也没有体会到。远不如眼下,热菜热酒热言热语,团圆从来不该是一件多难的事。
不过荣三少爷喝酒的模样却是钟陌棠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约莫是不习惯风味,他每次端杯抿酒总要轻蹙一下眉头,那表情让他有种别样的性感,再留意留意,他咽酒时滑动的喉结也成了一种勾引。
当他又一次被严佑麟敬得举盅蹙眉,钟陌棠那只不执筷的手也有了动作,不露声色地挪到了他的大腿上。隔着两层布料,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被焐得比酒素子里烫过的酒更热。
腿渐渐贴过来了,贴住钟陌棠的腿。真正的心思在桌子底下,两人面上却谁也不朝谁看,只把一句句心知肚明的调情掺进推杯换盏的热闹里。
严佑麟不知第几次为荣锦尧斟酒,荣锦尧甘拜下风:“真不行了,再喝今天恐怕要栽了。”
钟陌棠问他:“这就受不了了?”
“已经烧得慌了。”他指指胃,但钟陌棠知道他真正想指的位置要再往斜上方去几寸。
“给你夹点儿什么吃一口压压?”
“后劲上来了,难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