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国子学完成学业,得到祭酒推荐,便无需层层科举,直接成为贡士。”一字一句吐出事件关窍,沈墨即目光渐凝,“你又可知这其中具体如何运作?本该给自家子孙的利益会被那些庶人夺去,哪个官员会同意?”
再往深里去的更多猜测,他就不便让沈夙阳理解了。如今大言,朝中势力多为几大姓把控,此项政策要是继续发展,是绝对会动摇士族根本地位的。
而那提议的吏部尚书又非他人,正是先皇后的生父禄国公,三皇子和朝平公主的外祖。
沈墨即参政后,不知是否有意避嫌,萧尚书一直未曾与他往来。虽没有过实际接触,但此人城府之深,权势之大,沈墨即向来是有耳闻的。国子监一事不可能只为恩惠庶民,背后一定有更大的谋划。
“这样的情况,阿兄将来能改变吗?”朝平突然问道。
她毕竟年幼,想不透其中弯弯绕绕,却也明白当前的大言,并非是子民皆安乐的盛世。
“……阿兄不敢向你保证。”沈墨即微微吸气,沉肃的神色舒展开来,发出一声轻笑,“但我自当尽力,你也同样。”
“是。”
二人说话之间,沈墨即贴身的宦官端着茶上来了。这内侍名叫崔慎,较之他还小两岁,却是已经跟了沈墨即六载。小慎子长得灵巧讨喜,行事也伶俐圆滑,懂察言观色。他放下热茶,低头磨了会墨,听出交谈将尽,便含笑着退下行礼。
“三郎君务政学业向来不喜被人打扰,公主便随奴婢来吧。”
除了内侍两次送茶水点心来顺手会做一些杂务,就连磨松液这样的事,沈墨即独自研习时也是亲力亲为的。知道阿兄的习惯,沈夙阳朝他点点头,就跟着小慎子离开了。
提笔望向未动的文章,沈墨即本对此兴致缺缺,打算敷衍了事。然而就在方才,他决定拿出几分认真来,看此次朝中各方势力要如何筹谋。
他的字迹如人,行云流水之间透出未砺的棱角来。尽管多次劝告阿妹敛锷,可沈墨即自己又何尝不是锋芒难掩,锐意逼人呢?
四月一过,端阳自是不远了。
这日天光和煦,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辰时已半,沈墨即出现在重华殿院内,并不携带随侍。莳花的宫婢见他到来,行礼之后还未进去通报,屋中人就先一步踏过了门槛。
“阿兄!”
沈夙阳手提裙摆飞奔出内殿,径直扑进了兄长怀里。她满头乌发披散颈肩,显然是尚无梳妆便急着来见沈墨即。在小朝平的身后,碧荷手持钗环也匆匆追了出来,叫她慢点跑。
搂住妹妹以免对方摔着,沈墨即低头朝她笑问:“这些日子可好些了?”他牵起沈夙阳的手往重华殿内走回,将其带去镜台前坐下,招手让婢女替妹妹打扮。能看到那张俊俏的小脸气色不错,沈墨即已经放心许多。
“早就好啦。所以阿兄答应我今日出宫玩,可不能变卦。”朝平认真道。
“那是自然的。”沈墨即点头,伸手入宽袖之中,“看看阿兄给你带了什么?”
说罢,他也不卖关子,在沈夙阳期盼的目光下取出两件物品来,先是一枚填了艾叶和菖蒲的香囊。非丝线绣缎而成,却是以银雕作镂空球形。上刻蝴蝶花卉,下接几片水滴状坠饰,极其精巧玲珑。这使其不仅能驱虫熏香,亦可作禁步使用。
沈墨即屈身,将它系在妹妹腰间:“来,把手也给我。”
另一件东西便是五色丝,与香囊同样有着辟瘟邪的作用,沈墨即自然是不会落下的。这本该是端阳清晨父母为幼童做的,数十页的大经罚抄,却因脱离政务琐事,反倒不再忙碌。少年性情本就散漫,此时更不急不躁,落了个清闲日子。
翌日隅中,少阳院外有个小黄门前来,说是给三殿下传话,请去马球场一观。沈墨即正在抚琴,听闻后便饶有兴致放下东西,前往禁苑了。
他赶到之时,球赛已然泰半,正激烈火热着。
十余女子于场上纵马飞驰,你来我往争夺空中飞旋的彩球,虽只为娱乐,亦毫不相让。从衣着来看,一边乃呼荣使团的女侍,而我方为首的,正是大公主沈思榆。她一改平日里端庄淑雅的仪态,自由挥洒着汗水,眨眼间又进了一筹。
昔年太祖举兵开国,故言朝尚武之风盛行。世家贵女不说人人习武,可都有一手好骑术,击鞠自然也不在话下。
比分领先,沈思榆挥杆向场外示意,掩不住满脸喜悦。围观的则多是教坊乐工,见到此景也都欢呼喝彩起来。而人群之外,另处在球场正北席上静立着的,自然便与他们身份不同了。
沈墨即眼见呼荣世子与朝平相谈甚欢——虽然是单方面——反倒晾着一旁的郡主独自看击鞠看得入迷,心下思量百转千回,又对郁承光有了几分猜疑。
他干脆提步上前,插入二人的谈话,替妹妹解了围。
“阿兄……!”“三殿下。”
一直沉默板脸的小朝平总算绽出点笑来,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又迅速敛了回去,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躲到沈墨即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