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将来武安侯不再对她有怜爱照拂之心,顾夫人是否就会将她当做弃子,再度不闻不问,生死无关?青梅深思之下,只觉心中寒冷蔓延,肺腑冰凉透彻。
这样的顾夫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姨母了。曾经的血缘亲情,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消磨殆尽,无处追寻。
青梅脚步轻快,到得琉璃院后同那两位送她回来的妈妈道了声谢,客气着让她们进去喝茶,两位妈妈自然是道谢推辞回流芳堂去了。
叫绿珠关上院门,青梅抬起眼时就看到檐下的许氏手里捧着狐裘快步向她走来,脸色焦急而担忧。她的双颊冻得通红,显然跟以前一样,是站在屋外瞧着院门口等她回来,被冷风给吹的。
青梅心中一酸,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人心善恶亲疏,历久方能显现,非关血缘时间,只关秉性心气。血缘相亲的姨母未必疼她爱她,许氏却能为了旧主的托付而颠沛流离,对她牵挂担忧关怀备至,唯恐她受委屈,这一切对比如此明显。
她快步走上去挽住许氏的手臂,嗔道:“娘,你怎么又在这里等我?着凉了可怎么办。”说的是怨怪的话,声音却是柔软亲昵,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许氏穿着家常的青布对襟袄,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夫人的叮嘱又忘了么?我只是nai娘。”
“她的叮嘱我为什么就得听?”青梅凑在许氏耳边撒娇,“今儿永乐公主对果子酒赞赏得很,我提了要开酒馆的事情,她也很赞同呢。魏国公家的姑娘还说,到时候还会来给我捧场!”
“就是那位魏欣姑娘?”许氏惊讶,“果真如此的话,我可得多少几柱高香谢谢菩萨了!”魏国公府的富贵威势许氏哪能不知道,若是这个魏欣当真和善的待青梅,可是天大的好事!
娘儿两个都是开心,回到屋中便围在桌边商量起了开酒馆的事情。
到得初十那天,难免要比平常起得早一些。虽然顾夫人千叮万嘱的叫青梅好生打扮一番,青梅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华丽的金簪玉钗被弃在一旁,发间只别了一支细珠流苏簪,另有两朵海棠宫花。耳边的红珊瑚滴珠耳环被摘下,只坠了两颗米粒大小的珠子权作点缀,淡淡傅粉描眉,就连胭脂都不曾用。顾夫人准备的一袭华丽的石榴红金线织边裙子被弃之一旁,换作天青色齐胸撒花襦裙,简单雅洁,清丽明媚。
青梅对着铜镜照了半天,然后冲着自己笑了笑。
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无须华丽繁复的衣饰妆容,亦不必勉强去做端庄稳重的模样,虽然看着华美高贵,却叫她失却了灵气,亦掩盖了本色本心。
武安侯是父亲的生死至交,青梅希望他看到的是真正的曲衡遗孤,而不是包裹在金银锦缎中的顾府二姑娘!她对着镜子挤挤眼,而后转身向绿珠道:“走吧。”
“夫人会不会生气啊……楚夫人送的那个钗要不要戴着?”绿珠看看青梅,又看了看旁边被摘下的那一堆饰物——金簪、玉钗、玉镯、耳珰、玉佩……其实用这些装饰一下也很美啊,绿珠默默的想。
“不用,Jing心收着就好。”青梅不容她犹豫,已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儿,走出门外去了。绿珠见状,连忙跟上去了。
到得流芳堂中,顾夫人乍然见了青梅这身打扮,脸色不由便暗了几分,青梅只作未觉。饭后略略休息一番,顾夫人便带着顾荣华和青梅往武安侯府去了。
年下里的氛围自然比平时要热闹许多,楚修明常年在外,难得回京一趟,这些天侯府外自然有无数登门的宾客,不过多为男子,少有女客。
这也难怪,武安侯不问政事多年,楚夫人也极少参与那些贵妇们的聚会,往来自然少一些。前些年楚修明娶了一房妻室,是一位翰林的掌上明珠,新妇入门,侯府又很是热闹了一阵,可惜那位少nainai命薄福浅,在儿子三岁那年就抱病去世了。
而今武安侯府里只剩下楚夫人和楚红.袖两位女眷,楚夫人近些年喜静少动,楚红.袖性子直爽不爱拘束,和京中贵女们的往来有限,是以内宅中的应酬是极少的。
顾夫人领着两位女儿下了车马,府门外早有楚夫人安排的仆妇迎着,进了府里乘着软轿代步,到得内院,便有人引她们到会客的暖厅中。青梅等人进去时,楚夫人和楚红.袖正在廊下喂雀儿,一个温婉富丽,一个英姿飒爽,暖暖的晨光平添几分家常的温馨。
见得她们进门,楚夫人将手中的Jing巧小银壶交到丫鬟手里,笑着迎了过来,后面楚红.袖也跟过来,却是意外的冲青梅笑了笑。
两下里见礼完了,楚夫人叫楚红.袖陪着顾荣华,她牵着青梅的手,陪着顾夫人往暖厅里进去。
因这两天白日里天气暖和,这暖厅也就白天会客才用,是以门上的厚帘子早就被换成了轻薄的纱帘。穿着葱绿薄袄的小丫鬟打起帘子,五人入内坐定时便有丫鬟奉上茶水,是青梅喜欢的六安瓜片。
这几天春色未至,拜会往来时,无非设宴吃酒、看戏取闹。暖厅坐北面南,东边并未砌墙,而是设了扇极大的窗户。窗外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