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觉得那股勉强平息下去的烦躁感又忽地蹿了上来。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小时前差点沦为一个小杀人犯,此刻却一脸天真和信任地看着他说“你不会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可笑?知不知道他们已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知不知道他有多讨厌他们母子俩?知不知道他多少次在脑子里想过把他毁掉,让他妈妈也尝尝Jing神失常的滋味?
见杨煊不说话,汤君赫咬了咬嘴唇,又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杨煊看他一眼。
“后悔拦下我。”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可能会后悔,”汤君赫神经质般地揉`捏着手腕青紫的地方,似乎一点痛感都察觉不到,顿了顿他又说,“但是后悔也没用,你还是把我拦下了,人是无法控制自己在特定情况下出于本能的反应的。”
杨煊听着他像背台词一样慢吞吞地说出这句话,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走吧。”杨煊说完,弯腰拿起桌上那把刀,折起来揣到兜里,朝门口走过去,把取电口的房卡拔出来拿在手里。
他走得干脆,全无要跟汤君赫商量的意思。
汤君赫拿起床上的校服,抱在怀里,跟上走在前面的杨煊。他想他以后应该不再需要穿这套不透气的秋冬季校服了,他不怕热,也不怕不合群,但脱下它还是让他感觉到如释重负。
也许可以争取一点别的,汤君赫想,他不能等着杨煊主动过来跟他缓和关系,杨煊不会的,或许他应该主动一点,那些可笑的自尊心算什么呢?他有种直觉,如果自己现在不争取点什么,杨煊就不会再管他了。
“那把刀可以还我吗?”进了电梯,汤君赫在心里打好了草稿,开口问。
杨煊看着他,片刻后才说:“怎么,还打算继续?”
“只是想防身用,”汤君赫镇定地解释,“他可能还会来。”
杨煊没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说:“跟杨成川说,让他找司机接你。”
“我说过了,那些都是你的东西。”汤君赫的手抓着怀里的校服,努力地找借口。
“那你想怎么办?”杨煊转着手里的房卡,若不经意地问。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家,”汤君赫说,“他看上去很怕你。”
“不想用我的东西……”杨煊刻意顿了片刻,饶有兴致似的看着他,“但是不害怕麻烦我?”
汤君赫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但他努力表现得不那么露怯,竭力坦然地回视他:“那不一样的。”
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几绺额发翘起来,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他光洁的额角——那上面有一小块淡淡的疤。小指甲盖大小,浅淡的颜色昭示着它年代已久。
那是小时候磕的那块疤,杨煊认出来。总是有这些痕迹提醒着他,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看我心情吧。”电梯降到一楼,门开了,杨煊把视线从那块疤上移开,走出电梯。
汤君赫知道自己得逞了,他跟着杨煊走出去,看着他在前台退房卡。
他的嘴唇微动,没人察觉他在杨煊的背后,也在自己的心里,无声地叫了声“哥哥”。
第二十二章
风刮得猛烈,但雨依旧迟迟未下。
枝繁叶茂的树干被劲风刮得不住摇摆,路灯下的树影看上去张牙舞爪。树上的蝉齐齐噤了声,瑟缩着等这场风停歇下来。
白天的燥热荡然无存,夏夜的风刮过裸露的皮肤,甚至有些许凉意。
他们逆着风朝家的方向走,一路默然无语,汤君赫的胳膊上抱着长袖的校服,但却并没有穿在身上。
刚一踏入楼道,暴雨像是有感应般地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雨声裹挟着chao气传到楼道里,然后被关在了电梯外。
刚一推门,汤小年就迎了上来,接过汤君赫的书包问:“怎么才回来?”
汤君赫“嗯”了一声,眼神朝杨煊的背影瞥过去,看到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汤小年低声抱怨,“不都给你买了手机?”
“没带,”汤君赫把校服搭到一旁的沙发上,“学校不让带。”
“怎么别人都能带?”汤小年扭头朝杨煊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转过头的时候视线扫过了汤君赫的胳膊,拉过他的手腕一惊一乍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上体育课的时候手腕扭到了,没什么事。”汤君赫试图抽回手腕,没成功,汤小年不肯撒手,拉着他到灯光下细细地看。
“真是扭到了?”汤小年看着那片淤青,狐疑地嘀咕,“也没肿,只是青了,怎么看上去是被捏的,没人欺负你?”
“没有,”汤君赫用了点力气把手腕抽回来,他脑子里闪过那次汤小年给他涂面霜时杨煊的表情,有些烦闷道,“妈,我都这么大了,受点伤也没什么吧。”他用另一只手捂着那片淤青,不想让汤小年继续说这件事,便转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