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凝望了陆雪征的背影。陆雪征的步伐轻快而有力,走的干脆利落、一往无前。仿佛前方即便是火焰山修罗场,他也能这么斩钉截铁的走过去,并且全身而出、毫发无伤。
金小丰一边目送着对方渐行渐远,一边若有所思的微笑了一下。将两根手指贴在嘴唇上,他对着干爹离去的方向轻轻“啵”了一声,遥遥送出了一个无人接收的飞吻。
陆雪征,像一位常跑平津的、中等阶层的洋行职员一样,从容不迫的买了一张头等座车票,然后赶在开车之前,又挤出来买了一包五香瓜子,以及三只大白梨。捧着这么点玩意儿上了火车,他在靠窗的位子上坐定了,开始咔咔的嗑瓜子,吭吭的啃白梨;且从座位上拾得一份前人留下的艳情小报,饶有兴味的从头到尾,连副刊尾巴上专治花柳病的小广告都没有放过。看完一遍,再看一遍,末了他忽然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凭他的学问本事,满可以也办出这么一份报纸来,而且绝对比手中这一张好看的多!
于是他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自己文武双全。
陆雪征喜欢读书,没书报也行。翻来覆去的将那张小报读了无数遍,火车终于是驶入了北平火车站。
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和嘴,他起身随着人流慢慢走下车去。在火车站前坐上黄包车,他直奔戴公馆。
陆雪征抵达戴公馆时,正是下午两点来钟,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他的得意门徒、戴国章,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驾临,手忙脚乱的披着小褂迎接出来:“哟,干爹?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陆雪征走进这一处两进的大四合院内,先是看了戴国章一眼,然后也没有做出回答,单是微微一笑。
戴国章立刻就知道自己问多了。咽了口唾沫岔开话题,他顶着一头热汗把陆雪征引入Yin凉房内,又连忙打开电风扇,且招呼仆人去拿冰镇汽水过来。陆雪征舒舒服服的坐下去,一边拿起汽水瓶子,一边仰头询问戴国章:“天津的事情,你知道吧?”
戴国章相貌平平,笑起来更是有点憨头憨脑的:“知道,金小丰告诉过我。”
陆雪征喝了两口透心凉的橘子汽水,心平气和的继续说道:“事情办妥了。我来北平住两天。”
戴国章立刻一点头:“哎,我这就让人把您的房间收拾出来。
陆雪征手握着细长的汽水瓶子,想了想,感觉自己和戴国章实在是没什么可多说的——戴国章不坏,绝对不坏,然而比金小丰还要乏味。陆雪征除了使用和利用他之外,似乎和他也就没有太多关系了。
接连又喝了几口汽水,他放下瓶子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又说道:“给我预备洗澡水和换洗衣裳,李纯晚上到,把他的房间也预备出来。”
戴国章老老实实的答应一声,打发仆人烧水去了。
陆雪征在独处的时候,似乎更容易感到快乐。
卧室连着浴室,浴室内也有西式的浴缸以及上下水,然而没有热水管子,想要洗澡,须得从厨房提来热水才行。陆雪征关了房门,光着屁股沉进满缸温水里,十分爽快的洗去了一身热汗。
然后他哼着歌出水,穿上戴国章送来的单薄裤褂,上床睡了一觉。待到他神清气爽再醒来时,李纯也就到了。
李纯穿着衬衫短裤,斜跨书包,像名童子军似的出现到了陆雪征面前,怀里还抱着小灰猫。很快乐的对着陆雪征一笑,他开朗的唤道:“干爹,我来啦!”
陆雪征心情不错,又看到李纯这可爱的小模样,不禁也跟着和蔼可亲起来。走上前去接过小灰猫,他先是低头在小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腾出手一拍李纯的肩膀:“家里怎么样?”
李纯把书包摘下来拎着,清清楚楚的答道:“家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天下太平!”
陆雪征把小灰猫托举到面前,和它对视了片刻。末了小灰猫很娇媚的“喵”了一声,又将两条后腿蹬了几下。而陆雪征就像抱孩子似的,把小灰猫抱进怀里去了。
李纯放在哪里都是个讨人喜欢的大孩子,然而陆雪征和他也还是无话可说。独自吃过一顿丰盛晚饭,他闲下来,在电灯光下给小灰猫洗澡。一手按住喵喵乱叫的猫崽子,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样成年累月的和猫混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他是不能成家的,成家就是害人害己,除非金盆洗手,隐姓埋名,隐居他乡——但是又太可惜。凭他的本事,满可以再干几年这不要本钱的卖命生意。况且就说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真有心要找他的话,他就是躲进老鼠洞里也没用,还不如像眼下这样含糊着,毕竟门徒众多,旁人要是想动他,也难。
陆雪征下午睡得太久,如今Jing神焕发,无论如何不能入眠。歪在床上逗了会儿猫,他那孤独竟是无计可消除,只得是下床找来一本红楼梦,心不在焉的一页一页翻看,因读到“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一章时,见史湘云作了一句诗叫做“寒塘渡鹤影”,便心有所感,忽然想起了韩棠。
韩棠这小子当年吃他的喝他的,被他一手提拔教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