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愤怒和伤痛,姜东焕不敢承认,他有种被遗弃在原地的无力和绝望。
走上街道,姜东焕无暇顾及他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到他。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自顾自地撞上别人,又自顾自地道歉,踉踉跄跄,一边向前跑,一边招揽空出租车。
姜东焕想去机场,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摸了摸裤兜,没能找到手机,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电子屏幕上写着19:18,孟欣是八点的飞机,即使这个时候去机场,也来不及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站在繁华的十字街口,哭得像个孩子。
“姜东焕!”
姜东焕欣喜地回头,看到是赵枣儿后又失望地垂下头。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不是静一静的时候!”赵枣儿一把拽住姜东焕,“快跟我走!”
“去哪呢?我哪都不去,你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姜东焕推开赵枣儿,留意到周围的路人惊奇讶异的目光,他歉意地摆摆手。
“我带你去见孟欣。”赵枣儿毫不犹豫道。
“孟欣在哪里!”姜东焕用力抓住赵枣儿的肩膀,“她出国了,不是吗?”
“在医院,孟欣在医院,你跟我走就行。”赵枣儿拉开姜东焕的手,拽着他往反方向跑,“别问,我知道的也不多,走就是了。”
“你至少得告诉我,孟欣出什么事了,”姜东焕皱紧眉头,“哪个医院,我们打车!”
“别打车!”赵枣儿连忙拉住姜东焕,“Y大的附属医院,咱们跑过去很快的,那边的路都堵住了,打车也没用。”
“那谁在医院陪着孟欣?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姜东焕伸出手,却被赵枣儿躲开:“我的手机拉在酒店了。”
姜东焕觉得憋闷,心里又着急,想说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路人,拉住赵枣儿:“这位小姐,请问你没事吧?刚刚到现在你一直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我没事我没事。”赵枣儿连忙道,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很奇怪,但是姜东焕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呢,看见姜东焕露出疑惑的表情,赵枣儿急于摆脱路人的关怀。
但路人显然把她看做Jing神异常的人了,拉住她的手,对身边的伙伴说:“我看她脑子可能有问题,咱们报警吧......”
一个手刀劈向对方手腕,路人吃痛,才一松手,赵枣儿赶忙趁机转身,一边道歉,一边拉着姜东焕往前跑。
“那两人怎么回事啊?”姜东焕开始觉着不对劲了。
“不知道啦,呵呵呵我们快走。”
“等等,医院往这走。”姜东焕拽住赵枣儿,赵枣儿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却也不让步:“不不不,往这走。”
“这不是绕路了吗?”
“没有!那边的路堵了,走不通。”
“你怎么知道?”姜东焕狐疑地看向赵枣儿,而后松开拉着赵枣儿的手,自己往街的那一头走去。
“别去!”赵枣儿使出吃nai的劲拉住姜东焕,而姜东焕却突然铁了心要走自己的路,“孟欣明明出国了,明明不会回来了,什么医院,你在骗我,在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周围的行人停下脚步,对向着空气抓狂、哀求的赵枣儿指指点点,赵枣儿一心拦住姜东焕,但或许是方法不对,或许是姜东焕不信任她,姜东焕像被磁铁吸引一般,大步往前走。
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
从街的那头走来的行人都是一脸的后怕和惋惜,“真可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哎呦,你没听他朋友在那哭喊啊,说是那男的今天要求婚,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啊?求婚?那他女朋友知道这个消息不得哭死!”
“那货车司机也可怜,唉,疲劳驾驶,这一场车祸,毁的是两个家庭啊。”
“谁说不是呢。真惨......”
姜东焕愣了愣,拉住其中一个人:“什么车祸,谁车祸?”
行人的胳膊却从姜东焕手中穿过,两人叹惋着走过,穿过了姜东焕的半边身体,姜东焕晃了晃身体,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一个念头闪过,姜东焕急于求证地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却都是徒劳。
没有人看得见他、他像没有实体的透明人。
前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忽远忽近,姜东焕握紧拳头,径直冲向前,撞进人群里,鲜血淋漓的现场有一部倾倒的货车、一部黑色的大众,倒了一地的海货,盖着一地的血,熏人的腥气冲天。黑色大众被撞得变了形,驾驶室只剩下一个狭窄的空间,玻璃遍地,后备厢也弹开了,里头Jing心准备的玫瑰花倾泻出来,刺目的鲜红。
像倒带反映的磁带,车祸的记忆猛地扎进姜东焕脑海里,他感到了背上的伤痛,从额头上淌下来温柔的血水,滑过嘴唇,舌头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