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怕她哭。
唐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捧住她的脸,怜惜的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眼泪。
明明只有几滴,冰凉,脆弱,像珠子一样,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一瞬间失了声。
“好端端的,哭什么。”他揉了揉她的脸颊,嗓音粗哑,“等我死了你再哭。”
唐筠瞪大了眼睛,连眼泪都不掉了,气得一把推开了他,“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唐岳也暗自恼恨自己连哄人的话都说不出,被自己气的差点咬了舌头。
“我说错话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不许哭了。”他拿了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我不对,我认错。”
唐筠也不是一定要和他计较口舌之失,看着他着急认错的样子,收回了手,干巴巴的说道,“知错就好,这种话不准说的。”
“怕我死?”不知怎么,明知道会惹她生气,他还是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
“死亡是很可怕的事情。”唐筠替他整理着衣领,声音认真,“如果哥哥死了,就一辈子见不到我了。”
她掀起眼帘,隔着不到三寸的空气和他对视,“我也永远都见不到哥哥了。”
唐岳愣住了,微微低头看着她shi润的眼睛,喉结上下一滚。
“是吗?那确实不太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呀。”见他不当回事,唐筠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刀剑无眼,你就算会点功夫,也不能托大,军功重要,保住性命更重要,无论如何,我要你活着回来。”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唐筠抓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冰凉。
“我不想失去你,哥哥。”
唐岳从未听过这样动听的话,还是从她口中说出,他唇角翘了一下,又很快压了下去,他呼吸都在发颤,浑身的肌rou紧绷起来,每一个关节都在颤栗不止。
他按住胸口的位置,那里像是住了一只小麻雀,扑棱棱的飞起,在他心脏上刮了一下。
这样的心情让他眼中焕发出无限光彩,可同时,又有一道力量压下了他心底的欢悦,警告他,这是他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唐岳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躁动和颤栗,两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保证。”
唐筠抽了抽鼻子,和他拉钩,“信你一次,你要是敢不守承诺,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他要是真的不守承诺,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唐筠为了这个认知有点气闷。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怕,比起原本的那一世,至少他现在是健康的,而且还学了更高深的拳法和刀法,不需要一点点去摸索,她完全不必如此担忧。
可感情和理智从来都是无法平衡的。
她甚至觉得,她就这样带着一家老小去个安全的地方发财致富也挺好,可他的天分和抱负就永远无法得到施展。
唐筠揉了揉沉甸甸的心口,叹了口气。
“我要是能把自己装进镯子里,我就和你一起去。”她闷闷的说道,右手扬起,往池塘里丢了一块石头。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可以去找你了。”
——
唐岳走的那天,没有和唐筠告别,走得悄无声息。
听到门外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唐筠缓慢的睁开了眼。
她倒是很想送他一程,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生怕自己又给他多带十几个大包袱。
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唐筠翻了个身,不再多想,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打算。
前线不断传来捷报,唐岳立功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他仿佛是天生的战士,入了战场便如鱼得水,大展身手,很快便崭露头角,被提拔做了校尉。
唐彪知道消息的时候很是满意,哈哈大笑,“好,不愧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有本事!”
趁着他心情好,唐筠进了书房,和父亲谈了整整一天。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清楚,在唐岳离开上京五个月之后,唐筠收拾好行囊,带着流云流苏离开了家。
她是将军府仅剩的嫡出小姐,前面又有才名远播的母亲和姐姐,父亲手握重兵,两个庶姐又嫁给太子做良娣,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嫉妒她的想要抓住机会挑个错处,看好她的自然想要找个机会攀上这门姻亲,她不能直接一走了之。
唐筠离开之前和父亲禀明利害,她小小年纪,已经将朝堂局势看得清楚透彻,让唐彪很是吃了一惊。
她打的是给唐家找一条后路的主意,离开自然也要悄无声息,不能为任何人所察觉。
所以,唐筠想到的办法,是假死!
她还未出阁,不需要瞒过家里人,只需要让其他人无法察觉就好,于是,唐筠最终选定的主意是放火。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唐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