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淳又是彻夜念书,趴在桌上睡着了,被里屋一阵猛咳惊醒,冲进屋去,只见母亲咳得弓起身子,几乎气都喘不上来。
“娘!”他刚忙倒了碗水,小心地喂着母亲喝下。
苍碧是狐身,动物的身躯长得飞快,才一年就已经长到蔡淳小臂连手掌那么长了,轻而易举地跃上床,两条前腿趴在蔡母后背上,替她顺气。
蔡母喝了水,总算缓过气,看着儿子紧张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把背后的白狐抱到腿上,抚摸着光滑柔软的毛发:“娘没事,就是被口水呛了。”
“嗯。”蔡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怎么会不清楚,母亲这痨病,每到清晨的时候发作得尤其厉害。
去灶炕上把最后一贴药煎完,看母亲一点点饮尽,蔡淳从小钱箱里取出最后的小半吊钱,再过半个月,收荞麦的日子就要到了,届时又能赚上几个铜板,勉强能补贴家中的用度,可母亲的病……
“娘,我今天进趟城,晚些回来。”蔡淳把钱绳系在衣襟上,放稳钱吊,抱过苍碧,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长大了不少的白狐,竟发起呆来。
“喂,书生,看什么呢,被我的美貌惊呆啦?”苍碧收起指甲,挥着爪子拍在蔡淳脸颊上,“就这副模样,你就看直了眼,那要是见了我的原身,你不都要被美瞎了。”
白狐昂着脑袋嗷嗷地叫着,拉回蔡淳不知飞到哪的思绪,蔡淳回过神,把苍碧安放进书箱,稳稳一背,心神不宁地上了路。
走的路就那么一条,无非道旁的花草随着季节变了样,进的店也还是那一家,甫一进门,药店伙计便问道:“蔡书生,你娘好些了么?”
“还行。”蔡淳把钱吊解出来,留下五枚铜板,系回衣襟中,把剩下的往前一推,“这次给我加点鳖甲吧,能开几天的药就开几天。”
伙计微微诧异,这书生向来买药不留钱,更从没有主动提出过加昂贵的鳖甲,一开始还以为他多赚了钱,可看蔡淳略显凝重的神色,却又觉得不像,不好多问,便包了药,顺便多往药里刮了点鳖甲。
“书生,今天怎么转性子了?”苍碧顶着书箱盖子,极轻地随口一问。
蔡淳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狐鸣,没半点回应,也没让他噤声,揣起药包,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停在一条小巷尽头,看看四下无人,取下书箱,开了箱盖。
“书生?”苍碧满心疑惑,从来都是让他不能暴露行迹,怎么这会儿在城中,还是大白日的,就开了箱盖呢,大尾巴一甩扫开身下的垫布,触到书面,他恍然大悟,错开身,两只前爪一夹,把书夹到书生面前,“你还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用功。”
蔡淳与夹着书的狐狸对视了半晌,要是寻常人见着一只狐狸摆出这种动作,恐怕要以为这小东西成Jing了,蔡家两母子见多了这白狐的灵性,早见怪不怪。
取下书,在翡翠眼的注视下放回原处,蔡淳抱起苍碧,把那块垫布折成粗条,往茸白的脑袋上缠去。
“你干什么呢!”苍碧眼睛和耳朵都被裹住,一时间看不见也听不清,急得爪子乱挥,脑后的布料猛的被抽紧,勒得他耳朵都被拽弯了,吃痛喊道,“疼疼疼!书生,你发什么疯呢。”
刚吼完,布料就被放松了不少,总算没什么不适感了,只是依旧没被取下,苍碧就这样茫茫然地被放回书箱中,爪子勾着脑袋后面的结,死活碰不到,只能胡乱爪脸上的布:“给我解开。”
头顶粗粝的触感传来,苍碧知道是书生的手,那双手温柔地抚了抚,苍碧便不嚷了,书生那么做,该是有自己的缘由,许是把他当做寻常狐狸,怕是他看见听见什么又出声惹麻烦。
蠢书生,苍碧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再闹腾,只是用爪子专心对付脸上的遮布。
他身形长大了,书箱便显得有些局促,虽然还没到挤的程度,但转身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不让毛尾巴从竹编缝里挤出去,惹人觊觎,眼睛无法确认,只能盘起身子,不乱动,好不容易勾了半天,总算露出只眼睛,忙趴到边上看外头。
蔡淳又走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过多久进了一家陌生的店铺,有人迎了上来,伙计一看到那身打补丁的衣裳便挥挥手要赶人,蔡淳拉住他,不知说了什么。
苍碧急于想听清他们的对话,爪子勾得飞快,终于在伙计再次张嘴的那一刻,把遮布彻底扯了下来。
“没有瑕疵的三百两白银,有瑕疵的看货再议。”伙计不耐地回完,扭头就走。
这傻书生是要买什么?三百两白银,明明连三吊铜钱都拿不出来。苍碧正想着,这书生是走错了点还是问错了价,果不其然,蔡淳没再说什么,默然离开了。
沿路走去,又到了曾经贴桂榜的地方,今天他们出门得早,路边那买豆腐的老妪还剩小半筐豆腐,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苍碧看得眼都直了,白肚子善解主人意地咕噜噜一鸣,正要撞箱子以示想吃豆腐,一想家里上下拢总也只有书生怀里那五枚铜板了,只好偃旗息鼓,恋恋不舍地瞧了嫩豆腐一眼,摒除杂念,两眼一闭,只当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