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娘去了闵家帮忙。她听说您来了,非要来给您磕个头。我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把她给带来了。老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忍忍这泼猴好了!”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还没有开口,方萱就上前给郭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起身拉了郭老夫人的衣袖道:“我还是小的时候随着父亲去金陵城串门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当时还赏了一串红玛瑙的手串给我,那手串到如今还躺在我的妆奁里呢!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郭老夫人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莫名的,周少瑾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之后的应酬、吃饭、看戏方萱都一直陪在郭老夫身边,郭老夫人也一直由她陪着。
周少瑾黯然。
找了借口说要去官房,坐在花厅不远处的那棵合抱粗的大槐树下石凳上透气,寻思着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够长得了,这才站起身来,从树后了出来。
原应该坐在花厅罗汉床上听戏的郭老夫人却和方大太太站花厅外的抄手游廊里说着话。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严肃。
周少瑾暗叫不妙,正想回避。郭老夫人和方太太的目光都朝她望过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笑着朝她们走了过去,屈膝行了个福礼。
郭老夫人就对方大太太道:“这件事我知道。我会和四郎好好说说的。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方大太太面露感激。
郭老夫人就伸出手来,示意周少瑾搭她一把。
周少瑾不敢怠慢,忙扶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道:“我要去趟官房,你回去听戏吧!听说是什么长青班的,在京城很有名,你难得来趟京城。就安安心心地玩几天再回去好了。”
方大太太笑着应“好”。吩咐周少瑾好好照顾郭老夫人,回了花厅。
去官房的游廊九曲八回,四周都种着高大的黄杨树。又正是郁郁葱葱枝叶葳蕤的时候,遮阳敝日,一片浓荫,两人走期间。偶尔响起的衣袖窸窣声更显静谧。
郭老夫人进了放马桶的里间。
周少瑾就帮着准备给郭老夫人出来净手用的澡豆。
郭老夫人站在镜台前洗着手,抬眼就可以看见镜子里面的周少瑾。
她冷淡地开了口:“少瑾。你喜欢四郎吧!”
周少瑾愕然地抬起头来,杏目圆瞪的样子映在了镜子里。
郭老夫人随手拿起放在镜台旁帕子,擦着手转过身来,道:“我把你当孙女看。你做我的孙女。我喜欢,自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可您若是做我的儿媳妇,让我儿子一辈子都背着个引诱外甥女的罪名。我没有办法接受。”
周少瑾垂下眼睑,略显不安。
郭老夫人冷笑道:“四郎是不是让你装聋作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他是我生养的。我还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他的那些手段,也就对付一下外面的管事掌柜,那还是别人敬他是程家的四爷。”
周少瑾忙道:“不是,不是……”
郭老夫人没等她说完话,已把帕子丢在了镜台上,沉声道:“少瑾,你可知道方大太太为何来找我?四郎想娶你,就怂恿着袁氏分宗。二房的老祖宗提出要长房给二房三百万两银子,二房就对外称是几房协商的结果。袁氏如今得到了袁家大舅老爷的支持,决定把自己从母亲那里得来的陪嫁卖掉。这其中还有袁家几位舅老爷分得的那些。袁氏的母亲是方家的姑娘,那些产业是方家陪的,方家的几位舅老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找到了我这里来……少瑾,天下没有不和透风的墙。如果以后袁氏知道四郎之所以同意分家是为了娶你,她会怎么想?还有嘉善,你进了门,怎么和他相处?这个家,以后怎么办?还有你父亲,见到你外祖母的时候怎么称呼?你姐姐怎么向廖大太太解释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她是喊四郎‘舅舅’呢还是‘妹夫’呢……”
郭老夫的话像响捶,一捶捶地打在周少瑾的心上。
老夫人的话何尝不是她的担心!
她和程池越甜蜜,她就越担心。
可她总想,有池舅舅,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了……她忘了他也是个人,也有自己力所不及的时候。
周少瑾脸色有些苍白。
她望着郭老夫人坚毅的面孔,低声地道:“那,那我该怎么办好?”
郭老夫人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和四郎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四郎那边我会出面。你过几天就回保定府去。我会在像庐江李家、桐乡袁家这样的人家里给你挑个好夫婿嫁了,嫁妆也由我来出……”
周少瑾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籁籁落下。
老夫人这是……不同意……
郭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肃然地道:“你仔细想想,想通了就跟我说。四郎那里,自有我出面!”
转身离去。
周少瑾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官房里。
远处时隐时现地传来伶人咦咦呀呀的唱腔。
她的心像被挖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