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手,朝着季棠棠笑了笑,腿上忽然没了力气,直接瘫坐在地上了,后背倚着翻了的茶几仰头看岳峰,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她现在不是挺好吗,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至少你想看到她,就能看到她。你为什么要把她送回盛家呢?你为什么同意她们把她带走呢?你把她带走吧,离盛家越远越好,你没有看到思思现在的样子,看到了你就会后悔带她来了,送进去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再也见不到了,我情愿思思像她这样,也不想思思留在盛家……”
他越说越乱,有时候说季棠棠,有时候又说尤思,说到后来呜呜的哭起来,两只手深深□头发里,狠狠往外揪,呜咽的声音跟受伤的兽似的,忽然又抬起头,眼神恍惚的很,嘴里嗬嗬的,像是发狂的迹象了。
岳峰心说糟糕,见连叫他几声他都没反应,索性左右开工扇了他两个耳刮子,打完之后,石嘉信清醒点了,看着岳峰说了句:“再打重点都行,索性捅两刀吧,身上疼了,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岳峰叹气,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出两人是崩了,还挺幸灾乐祸的,但现在看到石嘉信这副模样,心里头又怪不是滋味的,想了想问他:“尤思是不是被盛家人带走了?不让你见对吗?那你倒是想办法救她啊,你在这里寻死顶个屁用啊?”
这一句似乎是戳到石嘉信的痛处了,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声音沙哑而打颤:“我救不了了,谁都救不了了,我害了思思了,我把思思害死了……”
说着说着声音又哽了,十根手指的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里,然后死死往下抓,按说男人的手指甲没那么利的,但下了死力,也从额头上带出十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来,季棠棠看的又害怕又恶心,眼圈红红地一直往沙发里缩,岳峰赶紧过来搂住她,把她脑袋摁进怀里不让她看。
石嘉信已经痛苦到这个程度了,岳峰也不好再去提尤思刺激他:“就当帮个忙行吗?我不能让棠棠一直这样下去,我真的得去趟盛家。”
石嘉信低着头看十个指甲缝里的血rou,顿了顿抬头一笑,他脸上翻着皮rou的地方渗血,笑的又诡异,岳峰后背直发凉,下意识把季棠棠脑袋又往怀里摁了摁,生怕她看到了又害怕。
石嘉信说:“你想清楚了岳峰,你以为她是盛家的人,盛家就把她当亲人一样看了?盛家秦家都是狼,一个胡狼一个豺狼,都是吃人rou的,有什么区别?你们帮过我,我也希望能报答你们,我能做的就是提醒你,别带她去盛家,你别做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说着说着,他又恍惚起来,眼前渐渐模糊,下眼皮上一片温热,低声说了句:“我要是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我死都不会带思思回广西的……”
岳峰让石嘉信这么一说,心里头也一团乱麻一样,想了想说了句:“但是棠棠现在这样……”
石嘉信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满脸,他也不去擦,直直看岳峰:“那至少她现在快乐吧,她回到盛家,治好了,正常了,但是再也出不来了,痛苦的过下半辈子,你忍心吗,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你有资格帮他做这个决定吗?”
“你想好了岳峰。在敦煌,我欠盛夏一个人情,答应了要还的。你真决定了,我会帮你联系的。但是你想好了,你想好了再答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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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倚着窗台坐着,石嘉信住的地方是三楼,视野不算好,加上时间很晚了,望出去连灯火都不见几盏,石嘉信佝偻着背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棠棠倚着冰箱站着,偶尔伸手去拨弄维尼熊形状的冰箱贴,过了会打了个呵欠,再过了会过来拉岳峰的手,那意思是她困了,她要睡觉了。
岳峰把她拉过来,帮她把头发拂到耳后,低头在她眼睑上亲了亲,他心里特别矛盾,有的时候,一个决定不只是念头一转那么简单,那是一条路,长到要走到人生尽头,不能退也不能改,错了就是错了,走一步祭奠一步,每一步都是烧纸钱的味道。
石嘉信说的没错,万一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呢?万一他帮她选错了呢?
岳峰掏出钱包,从里头拿出个一元硬币,季棠棠把钱包抢过去,指着透明塑胶膜后面的小黄花笑,岳峰把硬币竖给她看:“棠棠,咱们都决定不了,让老天选吧。抛出来是花呢我就带你走,找个别人找不着的地方开开心心过日子,是字呢咱们就去八万大山,一切都是命,不后悔也不埋怨,行不行?”
说完了指尖一弹,硬币打着旋儿飞向半空,在昏暗的灯光下,边缘处闪着缤纷银光,季棠棠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硬币落下时,岳峰右手伸出,一把把硬币拍落在左手的手背上。
季棠棠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掰岳峰的手,灯光下,岳峰看的清楚,是花向上。
一时怔住,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过了会他把硬币递给季棠棠,示意她也玩一次,一人一次才公平。
季棠棠学着他的样子抛硬币,啪的伸手接住,岳峰把她的手拿开了去看,还是花。
或者,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