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你不能既受其惠,又回头痛斥这种做法的恶毒和不合理。没有蝶变,不会有我,不会有你妈妈,也不可能有你,如果你觉得这样生出来的后代是怪物,那么……我们都是。”
季棠棠头皮发麻,她惊恐似的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盛锦如看着她,慢慢放下手里的念珠,拿起一直搁在身边的水烟袋点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近乎温柔和暖,像是情人的手,抚慰着极度紧绷而不能触碰的神经。
“七十多年前,解放前,掌路铃的女人突然壮年暴死,一时间,路铃一脉陷入断代绝境,大家商议之下,让山下村的几个男丁出去,娼寮也好,人口贩子手里也好,出几个钱,买个能用的女人回来行蝶变。”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当时世道太乱买不到,还是他们一时嗜赌把钱给花光了,总之最后,他们绑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回来,好像是叫阿惠,后来他们给取了个名字,叫盛泽惠。”
“这个女人的性格很刚烈,她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一直挣扎撕咬打闹要我们放了她,带他回来的人说是从娼寮里买的,你也知道,当时很多女孩儿自己不情愿,是被卖进去的,难免寻死觅活,当时主事的人也没多想,主持着行了蝶变。”
“事情过后,盛泽惠反而听话顺从起来,当时,没有人猜到她是心机太重,都以为是乱世孤女,求个平安,已经认命了,对她也就没什么提防。据说,我满岁的时候,父亲还曾带她出去,在镇上的照相馆拍了照片。”
“我两岁上的一天,吃饭时她没有出现,当时没人疑心,直到晚上她没回来,才有人猜测是逃跑了,大家都担心她会把盛家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一定要把她找回来,这个时候,山下村的几个人才老实交代,原来不是娼寮里买的,是在路上绑来的。”
“主事的没有办法,带人依着山下村那几个人说的地方寻过去,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打听,到最后,终于打听到个相似的,但是也带回来一个可怕的消息。”
“这个女人,是黑苗。”
“你应该知道,苗女善蛊,最常见的故事是她们有心上人,去大城市或求学,或工作,为了让恋人不变心,她们会给恋人下蛊,约定一年之后,一定要再次回来,或迎娶,或相聚,她们才会给解蛊。”
“盛泽惠就有这样一个爱人,也是造化弄人,她被绑进八万大山的时候,居然正是那个男人回来找她的时候。”
“接下来的事情猜也猜到了,那个男人没有负心,但是无人解蛊,苗人的蛊很复杂,非施术者不得解,村子里的人虽然想帮他,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哀嚎三天三夜,七窍钻出毒虫而死。”
“村子里找不到盛泽惠,那个男人死了,也不知道她会投奔谁,主事的人一直打听,大半年之后,忽然得知一个消息,那个男人以前在上海滩做教习,家在上海弄堂里,有个重病的母亲,盛泽惠愧疚之下,说不定是去找这个男人的家人了。”
“主事的派了几个人前往上海,打听盛泽惠的下落,找的方向没错,但是时间迟了一步,有人说盛泽惠在上海滩的歌舞厅做了一段时间舞女,赚来的钱用来给那个男人的母亲治病,但是一个月前,那个男人的母亲病重不治,盛泽惠因为得不到溶血滋养,身体也每况愈下,在一个下着雨的晚上,忽然带着所有的盘缠行李,离开了。”
“这一走,再没人知道她去哪了,适逢乱世,上海很多人都在跑战,到处都是难民,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她一个孤女,或许活不下去。”
“派去找她的人都回来了,但是每个人心上都悬着一块大石,因为如果盛泽惠没有死在路上,她一定会报复。”
“主事者为此焦虑不安,他们找了很多善蛊之人询问,后来有个黑苗的老者猜测说,盛泽惠很可能会下血蛊。”
“血蛊是黑苗中可以跨代施行诅咒的蛊术,少的几十年,多的可以延展至上百年,小夏,你知道蛊是什么吗?”
“传说苗人会把很多种毒虫放进一个容器中,让它们自相啃噬残杀,而最终存活下来的一个,是蛊。血蛊的施行方法大致相同,但有一点不同,血蛊,要求施术者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说,把自己和无数的毒虫放在密闭的空间,让毒虫活活把自己啃噬、吃完,以临死前极大的怨气成蛊,用这种蛊来行诅咒。”
“之所以都怀疑盛泽惠会下血蛊,是因为她离开八万大山,没有溶血滋养,注定命不长久,所以不会惜命,而她倾心之人惨死,这笔账也一定会算在盛家头上。但是大家都存了一丝侥幸,因为我毕竟是她亲生的,但凡有一线母女之情,也许都会网开一面……”
“那段时间,大家都很紧张,频繁地查看我的眼睛,后来有一天,他们在我的下眼球上,发现了竖着的血线……”
“谁也不知道盛泽惠下的诅咒是什么,我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每一天都担心会横死,后来我生了屏子,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眼睛……”
“屏子也同样中了蛊,但是我们依然不知道盛泽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