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去前厅再说话吧。”
这还算吴议第一回 正儿八经地走在自己的“家”里。
袁州虽然人远地偏,却藏了个金玉锦绣的大宅,吴府极尽奢华之能事,雕栏画栋,玉砌金铺,恨不能用银票糊在墙上显贵。
吴绩不过是个破落州县的刺史,家宅已经穷奢侈靡至此,难怪后来权倾朝野的皇亲贵族个个金山银山,安乐公主更几乎把昆明池设做自己的后花园。
繁花似锦的盛世内里早已暗暗滋生出腐朽的一角,一点点蚕食着看上去风光无两的大唐王朝。
吴议在心底暗叹一口气,与其担心这个还能撑个快两百年的传奇王朝,倒不如担心他这条不知能不能活过今天的小命。
拿捏他小命的吴绩一进门,就瞧见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杵在底下。
他早为搁浅多年的宦海生涯Cao碎了一颗心,哪里分得出另一颗心去整理家事,光觉得这孩子十分面熟,却一时没记起是哪一房小妾哪一年所出。
江氏快步过去,伏在吴绩耳边如此这般说道一通,最后才略略提了句:“也就是下人三四的爱在背后嚼嘴巴,我本来也是一点不信的,谁知道真搜出这东西。”
吴绩朝下打眼一觑,眼神锐利如刀,像要把吴议整个人扒干净了,光拎出骨头掂量掂量。
吴议纸糊似的身板当然也瞧不出个几两rou,怎么看也不像胆肥到敢伸爪挠人的。
见吴绩眼神松动,江氏赶紧添了一把火:“我已差吴九去请春林堂的人来,老爷问了便知。”
袁州是个芝麻大的小城,吴九请个大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日给吴议配药的小伙计也跟着大夫前来,提着硕大的药匣子,弯腰驼背地跟着老先生背后。
江氏把小伙计招到面前:“伙计,你看看,这一位少爷你见过没有?”
小伙计利落地抬头望一眼,只觉得面前的少年颇有些眼熟,却又好像从没见过,只茫然地望着江氏,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吴九在一旁,捏低了嗓子小声道:“我前几天不是问你有没有人问你家买过砒霜吗?”
伙计给这阵仗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地一摊手:“是有个长相奇怪的人来问过,但是咱们家哪敢随便卖砒霜出去啊?等等,这一位莫非就是……”
经过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暗示,伙计登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脱胎换骨后的少年就是当日奇形怪状的病人!
见他瞠目结舌地半响说不出话,江氏便把目光挪向了老先生。
吴九赶紧递上之前翻出来的药瓶。
老先生细细嗅了一口,几乎失手把药瓶打翻在地。
“这,这是砒霜不假,可小店确乎没有卖给这位公子啊!”
此言一出,几乎已经坐断了某种事实。
春林堂有没有卖出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吴议有买毒害人的心,眼下人证物证俱全,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一齐扎在吴议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同时想:看你怎么狡辩。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吴议自己。
第7章
吴议沉默得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把所有忿忿不平都攒紧在拳头里。
想要在深居内宅数十年的江氏面前玩点勾心斗角的伎俩,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吴议自问还没有那样颠倒是非的本事。
若是做人也能像治病一样就好了,他还可以以毒攻毒,说不准倒可以化解眼下的困境。
见他半响不语,吴绩只当这个庶子不过是个打不出米的空谷壳子,既然也长不出什么粮食,那留着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他脸色一凛,质问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存了如此歹毒的心肠?你买这些毒药,到底是想毒害何人?”
吴议本来还指望这个身宽体胖的老爷能存点父慈子孝的天lun,没想到这老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道训斥,想想也是可笑,吴议等到死也没等到亲爹的一句关切,若真有什么父子亲情,也轮不到他替吴议活着了。
吴家是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可惜这树荫不仅不给他乘凉,也不打算给他半点阳光雨露。
他冷透的心猛地一跳,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回老爷,我买这些砒霜,不是为了毒害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他既不称吴绩为父亲,也不自称儿子,恭敬谦卑中隐约含着一股你我分明的敌意。
吴绩倒没料到这副棉花似的身板里还藏了两根硬骨头:“你竟想自尽?”
唐风开明,既不强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儒式孝道,也不存在“留发不留头”的刻板观念,生无可恋时要一抹脖子一走了之,其实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吴议抬起眼,坦荡地与吴绩目光相洽:“回老爷,我本已得了不治之症,早已无心恋世,因受不了疾病的煎苦,所以求了一位贵人赐我一死。我原以为那位贵人是好心给我个痛快,现下想来,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