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令小儿患上天花,以后就不会再发了。”
此言一出,引得满堂哄笑,就连一贯不爱显山露水的张起仁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随行的李博士捧腹笑了半响,才勉强撑着腰直起身来,一脸嫌弃地望着吴议。
“你这孩子,说的也尽是孩子气的话,天花一患,不死者十个里也难找到一个,当然只能得一次了!”
吴议似不好意思地一挠头,心中却是有底数的:“可学生听说,幸存的患儿都没有再得过天花了,所以才想到此法,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众人还止不住地发笑,倒是沈寒山眉梢一挑:“的确如此,孙仙人也提过此事,只不过天花十病九死,这个法子未免本末倒置之嫌了。”
吴议听他口风松动,赶紧趁机道:“天花传染性极强,若直接令小儿接触患者发病,自然病发如山倒洪泄,难以挽回。但若让幼儿只稍加接触痘浆痘痂,所染痘毒极少,想来发病也会轻松不少。”
他这一口气道来,算是把种痘的大体思路都抖了出来,接下来,就要看这些经验丰富的太医博士的本事了。
张起仁把眼一抬,方才的笑意已消褪干净,露出一片严肃之色:“此话倒颇有可行之处。”
沈寒山立即拍板:“让王公把他家养的家犬牵几条来,再去寻个出天花的患儿,就按照吴议的说法,让犬只接触患儿的痘浆,看看是否会病死。”
他到底是时疫一科的千金好手,比别的博士更有经验,但吴议仍然觉得惊异,动物实验这种先进的理念,居然在这个医疗技术相当落后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张公,就烦请你二位学生去挑几条身子健壮的犬只,单独圈养在西院边上,不可和外人、外物有一点接触。”
沈寒山又把目光投向吴议:“你和我去采集痘浆。”
见他眉心微蹙,似是有话要说,沈寒山直接一指头戳到他的额头上:“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大家要集思广益,才能得出解决的办法。”
吴议这才秉手道:“方才老师安排挑选犬只,学生心想,所用的犬只应当要有甄选,不仅要健壮的,还要牝牡一致,要么全是公犬,要么全是母犬,否则若公母交配,致使母犬怀孕,可能就会影响种痘的效果。”
张起仁颔首道:“这话倒是不错的,你很细心。”
“还有一事,既然给狗种痘,为了对比,不如把犬只分为两拨,一拨养在西院左侧,一拨养在右侧,互相不通,如此一来,就可以出正常的狗和种痘的狗的差别了。”
对照试验,单一变量,这是现代医学实验中最基本的功夫了,吴议学生时天天跟实验室的比格犬打交道,养狗养得溜熟。
而对于动物实验几乎毫无概念的唐朝大夫,这可就是一个全新的体系了。所以吴议提出的两点问题虽然简单,但也是这些太医博士们所万万没有思虑周到的。
“我看吴议言之有理。”
这回出言褒奖的是李博士,他算是瞧出来,这孩子的确是天资过人,且思考问题缜密谨慎,有如此好的功底在身上,又有沈、张二位炽手可热的博士的赏识,以后注定要位及人上的。
沈寒山眼皮一掀,倒没其他博士那么激赏的脸色,只淡淡道:“就按吴议的话去办。”
徐子文和吴栩本诊治王焘的事情上败了一局,现下又如同被同为生徒的吴议差使调动,心中自然忿忿不平,面上又不敢显露出来,一腔怨言在心底翻来滚去,倒生出许多不安分的念头。
两双Yin霾密布的眼睛彼此对望一眼,都瞧出对方心中的“良策”了,这两人虽然素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表面兄弟,但面对吴议却当真横起一条心来同仇敌忾了。
张起仁冷眼瞧着自己的一对学生,一个是狡猾过头,一个是冥顽不灵,两个人加起来倒不及吴议一半的资质了。
幸好让他跟了沈寒山,否则……
心下刚捻动片刻,肩上已贴上一张大手,沈寒山侧身而立,把他从沉思中拍醒。
“我这就和吴议去采痘浆,犬只的事情让生徒去办就好,还要劳您来在这里看顾大局,研制解方。”
张起仁慢慢拂落搁在肩头的那双熨烫的手,微微一点头。
“你放心。”
——
吴议又跟着沈寒山踏上了早晨走过的那条路,低头一看,干砺的土地上脚步的痕迹已经被黄沙掩去,只能依稀分辨出一条通往农庄的方向。
还没等师徒二人走到于娘子家门口,就已经远远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握着冰,不停地往怀里塞。
沈寒山快步走过去,才听得于娘子嘴里不停地念着:“乖乖,忍一忍,热退了就好了,乖乖,京城的太医都说了你会好的……”
他忙使了个眼色,吴议撂下背后的药箱子,强行掰开于娘子的手一看,怀里的婴儿抹着一头的冰,早就冻得青紫不已,他也顾不得什么防护了,直接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颈动脉,果然是一点搏动也没有了。
“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