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
赵构压抑着心里的愤懑和暴戾,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汤丞相,取诏书来。”
——
魏胜临死前,心是冷的。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没有时空异变,即使历史上根本不存在临国,他的宿命也是被朝廷派去的淮东路安抚使刘宝出卖背叛,最后死在退回楚州的路上。
在旧的历史里,他被朝廷追封为保宁军节度使,在镇江为他建了“褒忠庙”,可人死如灯灭,许多东西哪怕蕴含着再多的不甘心与怨怒,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在扬州这边,虽然陆续有沂州的消息传回来,和议的内容也在不断地被传回参政院,却也不太重要了。
这是临国的所有人,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战争。
无论江银还是扬州人,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强迫自己接受和消化着这一事实。
去年金兵攻城的时候,所有的军力都集中在了北城的铁幕之外。
城内的人们虽然听得见嘶吼与震动声,却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参政院和军队的所有人,都在替城民和百姓们承受着这一切。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扬州四面楚歌,江银城前伏尸数万,连城内用水都必须排队领取过滤净化过得水。
据说有人甚至在井里都捞出了尸骨,为此连着做了数天的噩梦,请郎中来都没有用。
这场战争是宋金发动的,可扬州的所有人也不得不承担对应的惨状和后果。
厉栾在和国防部的副部长协调处理后续的守城和清理战场的职责,忙得不可开交。
她要想着法子处理掉城墙上那些成分不明的东西,以至于甚至想把城墙拆掉重新再建一个。
而江银城门门前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上万尸骸,也绝不是能随便搞定的东西。
挖坑焚烧尸体,用铲车和推土机处理城外的残迹,路面的重新翻修和定型,还有一系列相关的事情,都非常的麻烦。
以至于她忙到柳恣他们即将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龙越的存在。
她在哪里?
她还好吗?
厉栾自诩看淡生死,甚至自己都准备好随时死去了,在面对南城门上挂着的头颅和残肢时都有作呕的心态。
在时空异变之后,她已经彻底的无父无母,原本都已经打算好孑然一身的过一辈子了。
那个莽撞又温柔的姑娘总是来参政院里看望她,给她带热乎的汤粥点心,总归是令人心头一暖的。
厉栾在确认事情进入有序状态以后,才终于把事情都脱手交给下属,抓了风衣匆匆忙忙套上,出门去找那个不知去哪儿的龙越。
“她在医学院。”龙牧在电话的另一边道:“好像情绪不太稳定。”
“你呢?”厉栾下意识道:“你还好吗?”
“我还在看特斯拉电圈的第六次优化方案……”龙牧顿了顿,略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如果你问的是身体的话,谢谢你,我很好。”
厉栾眉头一抽,直接开着车去了江银城的医学院。
这里已经彻底成为新的医院了。
有几十个伤者被转移了过来,接受医院上下所有人竭力的抢救和治疗。
但由于过去的时间有些长,当初送进来的几十号人能救活的基本上都在躺着养伤,救不活的基本上都已经告别人世了。
这里……更像是住院部。
厉栾匆匆地找了两三层楼,才在配药室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龙越,已经快十九岁了吧。
可十九岁面对这些,也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她比龙越大八岁,如今也只能说心里勉强能过得去,所以才更担心她。
“厉——厉姐?”龙越的头发扎的一丝不乱,眼下微微发青想来是根本没有睡好,只强行露出笑容来温声道:“厉姐是来拿药的吗?”
“你借我十五分钟。”厉栾直接抓了她的手腕,把她往无人的教室去带:“既然没有抢救安排和手术,有什么事你等一下再做。”
“好——好的。”龙越略有些茫然的跟着她走进空教室,见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软毯出来,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厉姐,你是想做什么啊。”
“危机心理干预。”厉栾深呼吸道:“你坐下来,把你的双手给我。”
龙越在她的面前一直很听话,此刻双腿盘着坐好,任由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却仍然在嘴硬:“我怎么会不舒服呢,真没事的。”
“你看见了什么?”厉栾皱眉道:“我听他们说了,攻城的那几天,你在跟着医疗组到处急救。”
龙越从来没有这样郑重的握着她的双手,心中的防备和恐惧在慢慢的消散,声音不知不觉地变小了许多。
“……死亡。”
我目睹了……很多人的死亡。
他们在我的面前哭嚎和挣扎,甚至在祈求着我救一救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