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带到了人间,却因此要被铁索链条缚在岩石之上,被秃鹫苍鹰日夜啄食肝脏。
辛弃疾当时听完这个来自欧罗巴的传说,一脸的诧异和不解:“为什么带来火光却是罪过呢?”
“你们文明里的神农尝百草,不也是这样的吗。”赵青玉搅着咖啡上的nai泡,反问道:“神农将百草尝尽,最后因为断肠草丢了性命,这也是代价啊。”
“我不明白。”
“再比方说,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赵青玉笑了起来:“以前有个叫布鲁诺的科学家,他批判哲学和神学,宣传世界的中心是太阳而不是地球,最后被烧死在了罗马鲜花广场。”
辛弃疾隐约听出来了什么,低声道:“你在提醒我,回了宋国以后,也不要贸然地把火种传出去?”
“人们不一定愿意了解真相。”赵青玉指了指他书包里那一摞子现代教材,语气轻松而平淡:“你所要发出的声音,你所忧惧的问题,如果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被嘲讽和威胁了的话,那真相就是无足轻重的了。”
哪怕太阳确实就是世界的中心,哪怕地球是圆的,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跟柳叔打过赌,猜你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当成异端给烧死,毕竟你知道的东西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多了。”赵青玉捧着下巴道:“瞥见了天火,就把它藏在心里,不要贸然地掏出来,急切地想要照亮世人。”
“他们极有可能认为,自己并不需要这些。”
这就是辛弃疾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了的根本原因。
宋国虽然不至于戏剧性到抓只苍鹰去啄他的肺腑,可如果自己被打为临国来的叛贼,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辛弃疾埋首于案牍之中,从早到晚都在参与临国资料的编录工作,间或要接受各路官僚的审问和质疑,晚上还要回去陆府写道德文章。
与其说是逆来顺受,诸事都颇好商量,倒不如说是在隐忍着观察着这一切。
幼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怎样来报答这个国家?
战争结束以后,地图被重新分割,临国的版图自然又扩张了不少。
三国和议的事情自然没有被放下,连铁棘战车的订单都照样如从前一般执行——攻打西夏的事情被推到了九月,临国依旧不出钱也不出力,却在隐约地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去相争。
在这些事情的基础上,又添了一个沂州和议。
沂州和议的内容,对于金宋而言确实有些串味了。
在绍兴协议之中,金是君,宋是臣,当年的规矩本来是赵构应该给金国皇帝行跪拜礼,只是秦桧以孝期为理由给挡掉了。
可在沂州和议之中,柳恣表示对这种lun理哏不太感兴趣,表示三国从此平起平坐,不要再纠结谁比谁高了。
临国甚至不要金宋的岁币进贡,只吩咐在后续的外交工作中修订清晰三国的商贸等领域的具体条例,连占便宜的兴趣都没有。
眼下的临国,占了富产磷矿的海州,霸了岩盐资源丰富、坡缕缟石数不胜数的楚州,还拿下了金刚石储量极高、铁矿可采面积达十平方公里的沂州,别说跟金宋闹着玩,就是专心推动工业革命,把目标放在造飞机造卫星上都没有问题了。
这些事情在临国内部自然都可以自圆其说,但同时也在进一步的激发宋金两国的不安和恐慌。
别说铁棘之车了,就之前拿来守城的炮车,随便拿三辆出来都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轰过去——临国为什么这么好讲话,而且根本没有继续打得意思?
他们是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所以才一直不扩张吗。
陆游在沂州和议之后,虽然没注意到皇上怀里又多了个新东西,却能够明显地嗅出临国的不安分出来。
如今掐不死这苗头,未来只会更难做。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辛弃疾的身上。
一定要找到制胜的办法。
也一定要毁掉临国。
辛弃疾再次被带到了宫城之中。
他不清楚这附近的规制,也不清楚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但总隐约感觉……这次的问询果然和从前几次不一样。
而且极有可能和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有关。
赵构等在殿内,一眼就看见了这个书生。
旁边的汤丞相端出一副长者的大度姿态出来,笑yinyin地招呼他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来的人不多,但都是枢密院以及其他几处的重臣。
话虽然这么说,但礼数不敢出错。
哪怕汤丞相又开口拦了一次,辛弃疾还是跟皇上和他手下的一群人轮流行了个礼,脚步眼神一个不错。
直到皇上跟他问话的时候,他才敢抬头看看这个久未见面的皇帝。
赵构又老了些许,双鬓染白而皱纹横布,笑起来都会加深老态。
汤丞相自然是替皇帝来说事的,两三句话就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