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将军绘声绘色的谈论这事,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们当初在扬州城里的时候,就看见了东城区里即将快修建好的万丈高楼——听说有十几层楼,岂不是和塔一样!
可如今要宋国派工匠去造什么通天塔,那不太实际,而且造成了也未必能引雷。
临国这边考虑的颇为谨慎,既不敢把太高端的机床或者什么器械搬出城外,也不敢在外地建造新的火电厂或者发电站。
虽然常州与扬州是有点远,但总归技术成熟,各种线路架设过来也不算太难。
而宋国那边的意思,是要把电一直引到扬州去。
钱凡这话一说,赵构心里就又喜又恼。
临国拿这事跟他要人,是亏了还是赚了?
那辛弃疾总归就不知道是否安了忠心,被自己做主送出去倒是自己占了便宜,还落得成人之美的好名。
——当初连岳飞拿命打下好几州的领地都能送给金国,如今要他送个人还真不是难事。
但……会不会亏了呢?
赵构看了眼群臣的眼色,自己思索再三,才询问道:“这辛弃疾,今天来了江银没有?”
“已经接过来了,说是有事通知他。”钱凡转着酒杯慢慢道:“赵先生的意思是?”
赵构爽朗一笑,大方道:“临国向来宽厚待宋,多送些士子也无妨——这朝廷里的人,柳先生钱先生若是看上了,也是好说的!”
钱凡当然知道他只是这么一说,眼睛却顺着看了这一桌的宾客。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惊恐、期待、忐忑、欣喜……
“一个就够了,以后指不定还要再跟您开口。”他笑道:“辛先生恐怕还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打算,只拜托您来跟他道个别了。”
赵构满脑子都在想这笔白算的买卖,点头点的那叫一个利索。
辛弃疾被请来参加新年宴会,早就看见了远处高宾席里坐着的那几个熟悉的人,自己简单的吃了些东西,青玉发了短信,叫他不要急着走。
等节目都表演完了,大伙儿开始上舞池旋转着摇摆的时候,胡秘书终于过来,请他过去一趟。
赵构穿着锦绣霞织的华袍坐在柳恣旁边,跟和蔼的长辈似的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给自己看看。
柳恣神情淡漠的坐在旁边,仿佛一切都并不要紧。
他的视线在看向那青年的时候,没有太多感情,却也在无声的打量。
两三年里,他蜕掉了身上的稚嫩和天真,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稳和成熟,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也透着几分清俊。
而自己也快奔三了,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
辛弃疾看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柳恣,在赵构面前显得略微有些拘束。
“不必行礼,”赵构既然打算做出大方友好的姿态了,索性把事情做足,三言两语的就开始交代各种事情,简直有些像人贩子卖小孩似的。
他当初在卖掉岳飞父子,卖掉自己半壁的江山,甚至是作为宋室皇帝的尊严、在金臣面前都一副谦卑姿态的时候,确实也没太多的心理障碍。
人都是自私的。
辛弃疾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一番话,下意识地看了眼钱凡和柳恣,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自己绝对——绝对被当成什么筹码,给交换出去了。
皇上是个Jing明人,绝不可能做出平白送礼的事情。
先不说自己的身份在宋廷到底做不做好,哪怕是在宫里的这些时间里,他也看得出来赵构心思深沉,喜怒无常。
能让他主动来跟自己道别,绝对有利益的驱动——
柳恣他们做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事情?
他勉强的扯了个笑,半是认真的推辞道:“微臣不敢,皇上别说笑了。”
“哪里的话!你原本就是金国出生的人,我这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赵构这时候撇清关系的比谁都快,又生怕拧不过他这倔性子,直接吩咐道:“务观!你跟他说几句!”
陆游从听到钱凡那句话起,心里就颇为复杂,此刻被赵构唤了一声,只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向那已经出落的身长玉立的年轻人。
他早就不知不觉地把这小子当自家亲侄子般看待,什么事也都盼着他好。
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他竟然会成为临宋交易的一枚棋子。
都是命不由己的人啊。
陆游站起来半天没有说话,只隔着满桌的酒菜与辛弃疾对望了一眼。
他给自己倒了杯西凤酒,对着他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这是祝你鹏程万里!”赵构满意道:“还不快回礼!”
辛弃疾心里五味杂陈,最后看了眼这皇帝,也回敬了一杯。
从宴席开始到舞会结束,一共花了五个小时。
等把官员们都送回酒店,就已经深夜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