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水三两天停了,午后太阳当空,暮春时光漫漫,灵力尚未摆脱禁制,也不能修行,胥锦闲来无事,在府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不知不觉还是进了裴珩的院子,府里今日格外安静,仆从没几个,也没人拦他。
胥锦闻见一阵药味,与裴珩身上气息很像,只是浓郁得多,便泛了苦。
回廊曲折,庭木春深,他顺着那药味,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书房窗外,隔着半开的窗扇,看见里面卧榻上的裴珩,与初见面时一样,凤目紧闭,面如冠玉,静静沉睡着。
胥锦有些出神,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
裴珩呼吸绵缓得过于稀薄,他不是在睡觉,而是毫无意识的昏迷。
第7章 相护
呼吸心跳一微弱,生命力就显得如风中点烛,奄奄一息似的,胥锦足下一点,踏窗沿便跃进屋内冲到裴珩榻边。
眼看离裴珩只有半丈,破空一道凌厉风声直冲而来。
胥锦抬手生生接住一支利箭,箭身在他掌中硬是划了六七寸才停下,箭簇泛着冷光,离他眼睫只有寸许。
他瞥见旁边悬着的一柄长剑,反手握住,铮然出鞘的利剑嗡嗡作响,他持剑截下接连横空飞来的箭矢。
院中一声哨令,放箭的人停手,胥锦回头看一眼裴珩,执剑守在榻前。
他呼吸有些乱,心中好似被挖了一个洞,剧烈的痛和慌张不由分说倒灌进来,生怕那人再不醒来了,内府沉寂的元丹也开始躁动,眼睛蒙上一层血色,苍白脸颊杀意骇人。
房门哗啦推开,金钰匆匆冲进来,被胥锦的阵势惊得瞪大眼睛:“你……“
金钰隔着几步站定,扫一眼胥锦身后的裴珩,确认安全无恙后道:“少爷先把剑放下,方才放箭的是玄甲卫,少爷突然进到房中,离殿下太近,玄甲卫不得不出手拦……”
平素裴珩休息时也未有这般严密的戒备,今日忽然不同。
胥锦知道箭是冲自己来的,不是冲着裴珩,但仍挡在裴珩前头,沉声问:“他怎么了?”
他若是不醒……该怎么办?
金钰怔住了,没想到这鲛妖会比他还紧张裴珩,一时晕头转向,解释道:“殿下只是调养身子,服药后睡得沉了些,没有大碍……少爷可等他醒后自个儿再问问。”
胥锦呼吸渐渐缓和下来,他一身黑衣勾勒出肌rou紧绷的背脊和腰,终于将剑收回原处,转身低头看着裴珩,神色不明。
裴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睡容如画。
金钰舒了口气,可又陷入新的为难。
胥锦不走,金钰又不敢放这鲛妖跟沉睡的瑞王单独待着。好在胥锦答应他,乖乖与裴珩保持半丈距离。
半丈,是裴珩沉睡时,暗处的玄甲卫所容许的死限。
金钰满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自家王爷给人施了什么邪术,搞得这少年一副死心塌地牵肠挂肚的模样。他心知玄甲卫稳妥可靠,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书房。
出去后还不放心地没有关门,最后回头一瞥,看见胥锦卸下防备,就在榻旁扯了张椅子,坐下一动不动看着裴珩。
倒是真乖,说好了半丈远,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金钰望天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事?”
胥锦望着裴珩,细细梳理自己所有不寻常的感觉。他仿佛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但搜遍所有过往,也没有丝毫与裴珩这个人有关的部分。
他只知道,自己不愿让裴珩有任何危险的念头简直是写在骨血里,一触即发。
是前尘缘果?可自有意识起,他就是云府海境的一只鲛妖了。
都道轮回之中,六根皆斩,旧事无踪。三界九重,迈过那道冥川苦海,又何来瞻前顾后的纠葛?
他没有答案。
暮春清风过窗而入,花枝疏影横斜。
房中裴珩的呼吸清浅舒缓,满室淡淡药香,海棠花木的气息犹自浮动。
胥锦就在这样的寂静中看了裴珩许久,渐渐感到安定。
他这些天总在沉睡,想必因此没有见到过裴珩的异状。
裴珩的呼吸和心跳渐渐从虚弱变得有力,醒转时,甫一睁开眼,被旁边的胥锦吓了一跳。
上次他碰巧在胥锦上船后醒过来,这次则是完全猝不及防,心里把金钰抽了一顿,裴珩纳闷地打量椅子上的人。
胥锦靠着椅背,左踝腕搭在右膝上,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支着额侧便睡着了,姿势大马金刀的,颇有些霸气。
睡着了还这么野,裴珩有些想笑,他醒来,胥锦十分敏感,也跟着醒来了。
“在这儿做什么?”裴珩起身,看起来一切如寻常,没有任何不适。
“看你。”胥锦坐直了,很自然地道。
裴珩端茶的手抖了一下,茶盏险些摔了:“你说什么?”
“看你。”胥锦重复了一遍,懒懒起身,回头问,“你从前不调养身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