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月份的时候就满16岁了。”伯爵千金皱了皱眉头,不怎么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年龄。
“哦,真好。”男人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那妳还想回德国去吗?”
哎?!什么?!
小云雀顿时一愣——回德国?!上帝啊!这个人对她说的是——回德国!难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他是某个人从德国派来的?!
但很快地,凯瑟琳就将这种短暂的兴奋封闭了起来。她想起芙莉嘉曾经对她说过:在身处敌阵的时候,无论自己的眼睛看到什么,自己耳朵听到什么,都不能轻易地去相信。因为,任何出现在妳眼前的现象,都有可能是敌人用来诱惑妳的海市蜃楼。
于是,在2秒钟的停顿之后,凯瑟琳熟练地给自己换上了悲伤的外表,按照一直以来的说法,告诉莱尼肯多夫先生,她在华沙的家没有了,除了撒拉弗村的姐姐家,她已经无处可回了。
“妳原来住在华沙吗?”莱尼肯多夫先生又问。
“是的,就在火车站附近。”凯瑟琳回答道,头脑里出现在的则是与小孤儿们站在一起的海lun和菲安娜修女。
莱尼肯多夫先生微微地点着头,同时继续望着凯瑟琳。似乎,他对她的兴趣,要比对这次参观大多了。“但我觉得妳是德国人,就和我一样。”他站起身,开始向凯瑟琳走来。
“不是的,您搞错了。”凯瑟琳隐约地感到了一丝危险,便迈动脚步,退到了一旁的仙人球后——如果这个男人想对她做什么,小云雀就会用仙人球狠狠地扎他。“我是犹太人。”她说。
“可妳的头发是金色的!那是德国人的颜色!”男人见少女并不相信自己,便停了下来,“我知道妳是个德国人,名字叫凯瑟琳!对!就是这个名字!”莱尼肯多夫先生说着,十分诚恳地对她伸出手,“我是来帮助妳的,和我一起回德国去吧!”
这无疑是小云雀在今天受到的第二次震动!对方不仅知道自己的民族身份,还知道她的名字?!而在今天以前,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只有霍普一家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难道,这个男人是和哈瑟尔家有关的人物?或者是在德国曾经见过她的某人?难道,是芙莉嘉妈妈在收到了她的信以后,派来接她回家的人?!
但是,没过一秒钟,这个念头就被凯瑟琳自己否定了。
不……不对……如果是芙莉嘉妈妈,那她一定会亲自来的……苏联报纸上说,她已经回到陆地上了,所以,要是她知道了我的下落,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到这儿来的!
即使她自己不能来,她也会让我信得过的人来,比如西尔瓦娜姐姐,或者管家奥伯斯坦因先生……像这样一个奇怪,而且又没有礼貌的叔叔……芙莉嘉妈妈是不可能派他来的。
如果这个叔叔是来找我的……他早就应该实话实说,而不是像刚才那样拐弯抹角了……
另外,这个叔叔说话的方式和其他的习惯也不怎么自然……
……
首先,这个男人不仅毫无顾忌地打听了她的年龄,还总只用“妳”来称呼她。而这样的用词方式在德国是很少的——他们从来只在熟人之间使用“你”,而在生人间的交谈中,只使用“您”。尤其是在和不熟悉的女性说话时,无论对方的年龄长幼,男人们都必须使用敬称。
在凯瑟琳的印象中,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以外,在德国鲜有外人用“妳”来称呼她。
她6岁那一年,芙莉嘉在芬撒里尔城堡举行招待海军军官的新年舞会,当时还只是海军中校的邓尼茨不幸被小云雀缠住,身穿礼服,陪她在城堡的私人儿童乐园中玩了2个小时的沙子……尽管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但狼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始终以“您”来称呼在沙坑中玩闹的伯爵千金,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就轻易地降低传统礼仪规范对自己的要求。
而凯瑟琳之所以现在才理清头绪,察觉这样的问题,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已经快要让她习惯“妳”这个一般的称呼了。虽然在与人交谈时也使用“您”这样的称呼,但按照斯拉夫人——主要是苏联的习惯,这个词是不会用在孩子身上的。对于16以下的未成年人,他们通常只称“你”,而不管孩子的性别。所以,在布列斯特期间,凯瑟琳从没有被人用“您”称呼过。
这样的差别十分细微,很难被注意到,但却是决定性的。
因为……莱尼肯多夫先生,不是德国……参观团的成员吗?
而且,从刚才莱尼肯多夫先生遇见烟囱清扫工的态度来看,他在凯瑟琳眼里就显得更奇怪了。以前在德国时,罗森塔尔附近街上的小孩子们,只要一看到有扫烟囱的大叔骑着自行车从路口悠闲地向街道驶来,她们就会欢呼着跑过去,成群结队地追着他,直到自己能在这位大叔的身上蹭上几下,孩子们才心满意足地散去。某次,凯瑟琳还故意拦住前来为公馆打扫烟囱的小学徒比绍尔,让一群女孩每人都在他满是炉灰的小脸上摸了一下,居然把腼腆的男孩给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