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兰将杯子轻轻一掷:“接着请,无论花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他请来。莫大夫在太医署的时候就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都进了尚药局,必定能帮我怀上孩子。”
这时,一个仆妇慌慌张张地跑来,凑在王慧兰的耳边低声禀报了两句。
“夫人把她留下了?”王慧兰秀眉轻蹙,口气森冷。
仆妇后背发凉:“起先是夫人说过年了,定要见见她,老身也只能把人带过去。现在夫人把人留下来,老身也不好强行带走。您说这下该怎么办?”
“那你不会随便寻个由头,把人带回去?”王慧兰说完,又抬手道,“算了,今儿个家里人都在,不要闹得太难看了,就让她呆在那里吧,省得让人误会我苛待她。”
仆妇应声退下去,宝芝连忙说道:“您就不怕小娘子在外面乱讲?”
王慧兰起身扶着宝芝,扯了扯嘴角:“她能讲什么?我是短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北院那位不过是个继母,真要她插手管我们大房的事情,她敢吗?”她的口气里含着几分轻蔑,“反正那个孩子说话,没有人会信的。”
“您说得对。”宝芝谄媚道,“夫人连二娘子都不敢得罪,更不会得罪您了。您是谁啊?武宁侯府,成国公府,还有宫里的韦贵妃一起给您撑腰,可比二娘子强多了。”
王慧兰微微扬起下巴:“别说这些事了,把晚宴张罗好才是正经的。”
*
李晔被李绛叫到书房,嘉柔独自去给郑氏请安。她看到郑氏好像就那两三件衣裳来回穿,特意命玉壶去库房里挑了几匹稍微亮一些的丝绸,一并带过去。
郑氏平常不怎么打扮,头上的簪子以银饰居多,屋里的摆设也俭朴。嘉柔原以为是她节俭,后来无意听秋娘提起,才知道郑氏把自己的月钱大都拿去贴补了外家,私下还接了些绣活,手上是真的没钱。
她也不敢问李晔,只觉得这个婆母明明是相公夫人,却过得连当初王府里的柳姨娘都不如。只比崔氏大了几岁,看着却像年长十多岁一样。
到了郑氏那里,她果然又穿着那件檀色的绣福纹裳裙。这件已经算是她衣裳里头,成色和布料最好的。李心鱼坐在郑氏的身边,梳着双髻,穿着桃红色的菱花纹对襟半臂和高腰长裙,小脸蛋更显明丽动人。郑氏握着她的小手,正在跟她说话,她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看见嘉柔进来了,郑氏让苏娘带李心鱼出去吃糕点。李心鱼经过嘉柔面前的时候,巴巴地望了她一眼,还是低头跟苏娘走了。
嘉柔忍不住问道:“大家,这孩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郑氏说道:“你别看她那个样子,鬼心思最多。以前她总跟大郎告状,说她母亲待她不好,可哪有这回事?去年她自己顽劣,将宫里韦贵妃赐给县主的一尊玉观音给摔碎了。县主不过罚她跪了一个时辰,她就哭哭啼啼的。大郎不知原委,还跟县主吵了一架,后来才知道缘由。这孩子心思敏感,又不服管教,她若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嘉柔原以为王慧兰虐待李心鱼,李心鱼才要她救。可听郑氏这么一说,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莫非是她多心了?那个孩子只是想得到别人的关注,才故意表现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让玉壶把布料捧给郑氏:“我挑了几匹布给您,您看看喜不喜欢。”
郑氏原本正在饮茶,看到玉壶捧过来的布,都是极上好的丝绸,不禁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我一年到头不出门,用不上这些。你留着给自己裁几身春裳吧。”
“大家,这个颜色深一些更衬您。我阿娘常说,女人不应该亏待自己。您做几身新衣裳,自己看着也欢喜,说不定大人也对您另眼相看。”嘉柔笑着说道。
平心而论,她嫁过来之后,郑氏没有为难过她。虽说上次郑氏要给李晔纳妾,还给她回春丹,但也因此增进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郑氏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半边脸上,感慨良多。她好不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韶华已逝,变成个半老徐娘。她一直在为别人活,为儿女,为娘家,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
仔细想想,她嫁到李家之后,李绛就没怎么拿正眼看过她。听说郭氏是个大美人,李绛娶她也不过是为了照顾两个年幼的嫡子,根本没什么感情。嘉柔这么一说,郑氏也很心动,真想看李绛被吓一跳是什么样子。
嘉柔接着说道:“您的肤色很白,若是穿鲜艳些的颜色,必定好看。再配一些金饰和玉镯,更显得雍容华贵了。不如今晚的家宴,您试试看?”
郑氏知道嘉柔的眼光好,她每日来请安,穿得配的就没有重样的。无论是端庄的样式还是年轻鲜嫩的颜色,都被她穿得格外好看,难怪儿子迷恋她。
嘉柔又坐了一会儿,便向郑氏告辞。
“郡主,这世上真找不到像您这样好的儿媳了。”玉壶叹道,“前阵子夫人还要给四郎君纳妾呢,您一点都不计较?”
“我就是要讨好她,让她不好意思再开那个口。”嘉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