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掀开帘子,看到凤箫的眼神,便知道他有话要说,回头对嘉柔说道:“你们在车上等着,不要乱动,我去跟广陵王和舒王打个招呼就回来。”
李晔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应该是有要紧的事。嘉柔点头道:“你去吧,自己小心。”
李晔下了马车,并没有走远,只是跟凤箫到街边无人的地方。凤箫这才说:“郎君,圣人遇刺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了。刚刚传来消息,从其中一个刺客身上,发现了肩胛处纹着一个模糊的印记。经辨认,应是成德节度使王家的家徽。”
成德是河朔三镇中的一个,治地在幽州。成德节度使王承宗的亲弟王承元正在长安城为质。
果然,凤箫下一句就说道:“鸿胪寺中的王承元,已不见踪影。”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王承元兄弟都是契丹人, Jing通北境语言,在鸿胪寺中当驿语人。他父亲生前被封为国公, 一直在国子学读书, 衣食住行都跟普通的贵公子没什么区别。他还常与一些诗人把酒言欢, 讨论诗词歌赋, 也有诗集流传于市, 在长安城中算小有名气。
王承宗膝下无子, 几次上书请求让这个幼弟回归幽州,但都没有得到天子的允许。自奉天之难以后,贞元帝对藩镇的态度便软化下来,多年没有主动用武,而是妥协招安。要想让他下决心对付河朔三镇,必须让他觉得生命受到威胁。
今夜的刺杀,表面上看起来是王承元与成德节的牙兵里应外合, 助他逃出长安。实际上是借刺杀天子, 引起轩然大波。等到明日的大朝会, 必有一群朝臣在旁煽风点火, 最后朝廷便回倾举国之力讨伐成德节, 且师出有名。
本来河朔三镇之中,成德节的实力就最弱, 而且反叛之心也没魏博和卢龙那么强烈。只要成功分化三镇, 再逐一击破, 那么他们的势力早晚会瓦解。舒王走的这一步, 实在是高明。只是王承元无辜地做了替罪的羔羊, 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凤箫见李晔不说话,低声问道:“郎君,广陵王要我问您,是否采取什么行动?”
李晔摇头,只说了八个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虽知道王承元无辜,但政治斗争之中,牺牲在所难免。况且他们难得跟舒王的目的一致,只要做壁上观即可。死一个王承元又何足惜。
凤箫回到酒楼上。李淳正好从雅座中出来,神情怔然。他跟凤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下楼离去。
雅座中,舒王妃从屏风后面出来,不解地问道:“您怎么把事情都告诉广陵王了?您不怕他去告发您?”
舒王轻嗤:“告发我?他有证据吗?宫中抓到的刺客是成德节的牙兵,王承元正被满城通缉,明日多半会变成一具尸体。我告诉他,就是想让他难受。”
舒王妃还是没有明白,舒王难得心情好,便解释道:“广陵王素有贤名,他自诩走的是正道,不屑用那些Yin损卑劣的手段。可是朝堂,皇权,这些东西哪些不沾着血腥和黑暗?要想动河朔三镇,谋算和牺牲都在所难免。否则如何能让圣人下定决心?李淳知道我的计划,肯定良心煎熬。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承元死,却不能救他。”
“妾身听说,王承元还去过广陵王府做客呢。广陵王一向礼贤下士,爱重人才。这回是真的让他左右为难了。”舒王妃笑道。
“李淳太重感情,重感情的人往往都不够狠。”舒王摸了摸额头,“那些追随他的人,他都想庇护。可是庇护无用之人,除了浪费时间和财物,他又能得到什么?要做皇帝,得先做这个世上最薄情寡义之人。”他的口气里有明显的嘲讽之意。
“那从宫中逃脱的那两人要不要紧?”
李谟觉得今晚她话有些多了,但也不吝赐教:“其中一个是齐越安排的,自己人。另一个是虞北玄,他自有脱身之策。”
舒王妃大吃一惊,进宫行刺天子的,竟然是淮西节度使?他就不怕失败被俘,性命不保?但转念想想,若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估计也不会被李谟重用了。刺杀天子是何等机密之事,交给旁人李谟也无法全然放心。
若虞北玄失败,李谟最多是失去一颗棋子,齐越安排的人会将舒王府撇得一干二净。若虞北玄成功,这局便算布好,可他也落了一个刺杀天子的把柄在李谟的手上。她素来知道李谟心思深沉,却不想深沉到如此地步,连人心都算计得分毫不差。
屋里明明有炭盆,十分暖和。舒王妃手心都是汗水,背后却阵阵发凉。若自己无用,恐怕也会像跟野草一样,被他丢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本王自己再坐一会儿。”李谟淡淡地说道。
舒王妃行礼,恭敬地退出去。一个婢女走到舒王妃身边,跟她耳语了几句。舒王妃一惊,走得离雅座远一些,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婢女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有错。这件事,要不要禀报大王?”
“不用。”舒王妃抬手制止。若此事当真,王承元应该会拼尽全力去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