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宁之事没有多少隐瞒的意义,一时之间川弥便有了各种版本的关于浪宁之事的传说,但普通人不知道,庄家人肯定是知道的。
面对过真正的死亡之后,人总是会变一些的,要么彻底扶不上墙了,要么就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便明悟了。
庄晨那表现看起来,似乎就属于后者。
而且庄晨因祸得福,在逃跑过程中找到了一位即将西归的隐居医者,对方将其毕生心血都传予了他。
虽然有点儿难以置信,但这种机遇并非没有。
庄家甚至派人去查过庄晨说的那个山洞,里面的确是有一具寿元尽了枯坐而死的修者,是一个合体巅峰的医者。
庄晨是真的有了奇遇,所有人都相信了。
包括一直与他们过不去的庄欢母子。
而庄晨在学医这事上颇有天分,在救下了家中一个名望颇高、不慎受了重伤的长老之后,整个庄家的风向就逐渐的有些偏了。
庄欢一直是所有人公认的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年轻人,其他人即使是拍马也不及他十之一二的。
二少爷庄晨是庄主最喜爱的二夫人的孩子,天赋不差,但性格与见地实在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或者说得实际一点,以前的庄晨除了每天吃喝拉撒之外就是在跟美人滚床单,即便是修者的身体也扛不住,虚得很。
但现在不同了。
庄晨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努力修炼,钻研医术,族中人有个伤病的,他都能快速医好,虽然总是腆着脸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但一个优秀的医者实在难求,更何况他还是族长的宠儿。
庄晨在庄家风头一时无两。
“欢儿。”庄欢的娘亲推开门,她的面庞依旧美丽,皮肤细腻白皙,却因为这些天的焦虑与急躁而显出了一丝怪异的老态。
“娘,你别担心。”庄欢声音放柔了,道:“先修炼,将修为稳住,其他事情交予我来便好。”
“欢儿,娘是不是做错了?”庄母坐在桌边,手足无措,“当时是我支会了门口守卫将庄晨放出去的,想着若是他死在外面便好了,可这……”
“命途……”庄欢咧了咧嘴,声音依旧柔和,“娘你没有做错,庄晨的命途本不该是这样的,怕是有高人给他改了命。”
“什么?”
“紫气冲天,祥瑞承运。”庄欢看向庄晨那小庄子的方向,道:“从前,那边的气运是我们的,庄晨那庄子,日日黑云压空,不见金鳞,而如今,却成了我们。”
庄母完全呆愣住了。
她想起她过来时,儿子庄子显得有些冷清萧条,即便仆人不少也似乎添不了什么人气,不恰恰与从前庄晨的那庄子境况一模一样么。
她从来不在意运道之说,不只是因为她的丈夫和儿子是掌握着运道之术的佼佼者,而是她作为仙帝后人,享有仙帝福泽,自然不用担心运道的问题。
可现在,她的家族没有了,她的丈夫不向着他,连她如今唯一的支柱——她的儿子也被人害了。
“欢儿,娘是不是很没用?”她低头看着自己柔嫩如同婴儿的双手,半晌,嗤笑一声:“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娘?别这么说。”庄欢眉头皱了皱,他握住庄母的手,道:“娘,您只需要好好儿过就行了。”
“你父亲有让庄晨跟你竞争庄家的意思。”
庄欢沉默了一阵,半晌笑道:“不碍事,他抢不走的。”
“他能的!”庄母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他能……他娘,那个贱婢!她……”
“娘!”庄欢打断了庄母未尽的话语,“你是庄家主母,切莫妄言。”
“庄家主母……名存实亡罢了”庄母面色冷淡,“家里事哪个不是由她来打点?”
“所以娘,你该做点什么。”庄欢抬手理了理庄母有些凌乱的发丝,“只要您能坐稳主母的位置,我就不怕有人抢我的位置,他一个庄晨,什么都不是。”
庄家主母离开了她儿子的庄子。
往日里被她视作最终归处的庄子变得暗淡了不少,似乎连阳光都照不到庄子里。
她整了整自己的妆容,摆出了最优雅动人的模样,往她丈夫的庄子走去。
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应该正与庄晨的娘用膳。
同桌用膳,本该是夫妻之礼,却已然有十数年是与那人一起吃的了。
最开始,他的丈夫是怎么避开的呢?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说彼此都辟谷了,便没必要每日食这杂粮五谷。
如今却是孜孜不倦的与别人吃了十数年。
想是如今的厨子更得他心一些吧,庄母自嘲的想着,哦,还有陪着吃饭的人,才是真正心尖尖儿上那点rou。
“我是为了欢儿。”她低喃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紧扣着的拇指盖儿大小的东西,深吸口气,重复一遍道:“为了我的欢儿。”
然后,她挂上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的柔美笑脸,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