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人皆谤。正是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呀……”
窗外的巷子,响起了麻油婆的说话声,虞景明伸了脖子朝窗外望了一下,就看麻油婆在前,碧云提了两个热水瓶在后,两人一路从后街过来。
麻油婆今儿个穿了一身墨绿镶花边的大袖衫,下身深褐色蚕丝阔腿裤,走起路来一阵风,端是Jing神,脸皮也不像平日黑乎油腻,洗了清清爽爽,又擦了雪花膏,白腻白腻的,端是年轻了好几岁。
她身后的碧云,一身花枝纹的大红旗袍,外面套了一件浅绿色的薄开衫,历来有话说,红配绿,赛狗屁,但这碧云穿来瞧着却摩登的很,亮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这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麻油婆这一打扮,倒不愧年轻时有麻油西施的称呼。”小桃打趣着,又说:“大小姐,你晓得哇,我一早听凤英嫂说了,麻油婆这一身全是碧云给她置办的……”
虞景明笑笑,没有说话。
楼下,麻油又啧了一声:“这卞先生也看不出来,真是不叫的狗咬人,闷不啃声的,就置人死地了……”
麻油婆这话音未落,就听到圆门洞那边有脚步声传来,卞先生依然是一袭烟灰长衫,手里提着个铁皮热水瓶:“王伯,打瓶热水。”
此外,整个巷子便再无声响,只炉子上的铜壶咕咚咕咚的响。
等到老王头打好水,卞维文接过水瓶消失在圆门洞里,众人才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
前面不远,二号门吱呀一声开了,麻三妹提了个包从屋里出来,往日里常来接她的黄包车不晓得从哪天起就没来过了,之前,永福门的人也没注意,这会儿看着麻三妹匆匆出了永福门,站在巷口叫车,这才突然想起。
“哟,常来接麻三妹的黄包车有段时间没来了吧?”有人问。
“那可不,我听说呀,当初陶少掌柜托了麻三妹找卞先生说项,主要是为利德说话,没想卞先生一口回绝,为了这个,麻三妹跟卞先生就分手了,从那里后,那黄包车就再未来过。”有人回答。
“结果到最后姓卞的还不是跟利德搅一下,昨天董家宴开宴前,姓卞的跟利德的经理可是笔谈了好一段时间,这里面没鬼才怪了。”这时,凤英提了个菜蓝子过来,这事体她是听平五说的。
“真是看不出来呀……”有人摇头叹气。
“嗯,我算是看出董帮办怎么死的,眼瞎死的,识人不明呗,这卞家兄弟也是白眼狼。”麻油婆又接嘴说。
“哟,麻油婆,积点口德吧,董帮办那里尸骨未寒呢。”茶档上,翠婶一边给客人端茶一边没好气的冲着麻油婆说,虽然一夕之间,大家都在说卞先生的不是,但翠婶不太信,她这茶档日日开这里,老潢日日来吃茶,卞先生也日日过来,卞先生怎么待老潢的她看在眼里,有些事体还是不要人云亦云的好。
楼上,虞景明也在叹气,有些事体发生在自己身上没觉得,可落在别人身上,就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我也没说什么呀,这不都是事实嘛。”茶档前,麻油婆呶呶嘴,有些悻悻的说,这一张口就叫人堵了回去,心里着实有些气闷。
“婶儿,我妈是有口无心呢。”站在麻油婆身后的碧云冲着翠婶笑笑,又说:“婶儿,我要大碗的洋杂汤两碗,萝卜丝儿油墩六个,两个麻球,再要一盘酱羊rou,切成薄片,一盘卤香干,一碟茴香豆……”碧云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拿钱,又跟翠婶说:“婶儿一会儿弄好,招呼我一声,我过来端。”
“不用,不用,我弄好给你端过去。”茶档上的生意向来是薄利多销,碧云点这么多算是大客户了,这又没几步路,一会儿送过去就好,翠婶这下倒喜笑颜开了。
“家里已经煮了一大锅粥了,买几个饼就了事,买这么多浪费。”麻油婆瞪着眼,一脸很不赞同的样子,只她嘴上说着,却是看着碧云付钱,完全没有一点儿阻止的意思。
“不多的,粥吃不饱,加这些正好,再说一会儿邓六要去商团那边练习的呢,没有荤腥顶不住……”碧云笑笑说。
“哎哟,也就你还Cao心那浑小子。”麻油婆说着,一脸得意的样子。
麻油婆今儿个一早带碧云过来,就是显摆的,都说她给儿子讨不起媳妇,如今谁家媳妇比得上。
众人晓得她那心思,便没有搭话了。
老王头把打好的热水瓶递过来,碧云两手一手一瓶的提着,然后依然是麻油婆在前,碧云在后,两人一路回街尾。
而茶档上,一时间窃窃私语。
“哟,这妈都叫上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办酒席?”有人好奇的问。
“呵,办什么酒席呀,不办了,就这样了。”凤英神色颇有些怪异的说,这是再也没有想到,有女人这样傻。
“不办酒席?麻油婆也做得出来?你怎晓得?”麻婶正坐在门边摘菜叶子,听到凤英这话不由的瞪眼,她可是晓得的,别看豆腐佬放了狠话,但那也是想阻止碧云跟邓六私奔,如今狠话已摆在那里,豆腐佬那边还等着梯子好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