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做事绝对的妥帖,他虽一人独身骑马而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几十个军丁,他留个一部分帮仇太太修房子,自己带着未婚妻和未来丈母娘回去了,仇太太见这些人三下五除二就垒好烧掉的地方,也放下心来,直夸傅澄办事厚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沈夫人抱着衡哥儿坐着板车回去,莹尘则直接骑马,她骑的马正是从戎人那里缴获的。戎人虽说种田不行,但养马却是极用心的,别的不说,她骑的这马,比傅澄的还要高大。
俩人并骑而行,傅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莹尘也是一样。这些天和做梦一样,她也没想过傅澄竟然成了百户,“恭喜你,日后不再是罪眷了,也能大展宏图。”
“沈姐姐,我还有事和你说哩。”
莹尘见他心事重重的,倒是很关心,只是也知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遂到了二人独处时,来不及看屋子的大小,就问了关于他的事。
傅澄捏了捏她的手:“沈姐姐,若我说我重活一世,你相信吗?”
若是别人说这话,沈莹尘自然觉得那人绝对是骗子或者脑子病的不轻,但傅澄,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她凝神道:“若你有这样的机缘,想必上辈子也是好事做尽了。”
他就知道沈姐姐不是一般人,傅澄才慢慢吐出心中最大的秘密:“我前世是在流放在溪水镇的时候被文姨妈救了回去,她愧疚非常,告诉了我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你还记得永嘉之乱吗?很多武官都在那里打仗,本来平常来说秦国公府和傅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碰到一起的,但当时秦国公正在前线,为了表忠心,便把妻儿都带来了。”
莹尘知道戏rou来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傅澄接着道:“那日还有追兵过来,所以国公爷便派了手下的校尉傅繇护送妻儿回京,谁知道傅繇由于妻子长年没喜,他又一直在溪水镇打仗,便在本地纳了一个良妾。那良妾和秦夫人两人都是身怀六甲,因为打仗,秦家轻车从简,下人带的极少,有的还被杀,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故而请了本地的女大夫,也就是傅繇的小妾的姐姐文姨妈照看。有一日,俩人同时发动,文姨娘先生了个姑娘,那边秦国公的夫人却生了个儿子。那文姨妈知道妹子是在外头纳的,若是没得儿子傍身,以后怕是被作践的,连门都不会进。遂她问那秦夫人‘夫人家可有儿子了?’秦夫人道‘已有长子’。”
“难不成就这样换了?”莹尘瞪大眼睛看着傅澄。
“是,那文姨妈就这么换了。她当时也想的简单,秦夫人已有长子,再有了次子肯定也越不过长子。而她妹子正需要这么个儿子,那就是傅家的独子了,故而就直接换了。这个儿子就是我。”傅澄指着自己。
他又道:“沈姐姐,你知道那是我听文姨妈说的话,简直都呆了。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又有个不尊重的姨娘,自小虽没有表现出来,却十分自卑。乍然知道,原来我竟是嫡出哩,我真是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想认自己的亲爹娘,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至此走上阳光道的,有爹娘疼,又是嫡出之子,以前笑话我的人,都要重新看我呢?谁知道——”
他一叹,“去了京城,文姨妈倒是路子广,好不容易找到秦国公夫人说起此事。她先找上秦夫人也是想着,这天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娘,没想到我们在京里等了半年都等不到消息,秦夫人搪塞我们,想拿钱打发我们走,还好被秦老太太和秦世子发现了。他们倒是极好的,只是秦国公和夫人都不愿意认我,秦国公还好一点,不忍子嗣流落在外受苦,让我成了秦家的一位年轻就过世的族人之子,虽在外面不肯认我,但我的前程他也是用心替我打算了的。尤其是我大哥死后,就是秦世子死后,三弟不堪大用扶不起来。我科举出仕,十八岁便成了探花,秦国公很是高兴,当时皇后进宫三年了,并无所出,宫中不乏很多冒出头的妃子,皇后娘娘的位置不大妥当。家族无人,我便挑起大梁,和奉元帝君臣得宜,帮着皇后也做了不少事。其实有些脏事我不愿意做,但为了皇后为了秦家,我只当自己是秦家人,便拼命去做,最后也许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我亲生母亲毒死了我。”
他这么些话,莹尘已经是听的泪流满面了,不禁问道:“天下竟然有这等做母亲的。”
“是啊,我当时还挺高兴的,我母亲终于关心我了,没想到却是个最大的笑话,其实我还有些怀疑了,但自己也想赌一赌,我在她心中的情分,没想到她真的杀害我了。沈姐姐,我当时肚子好痛……”傅澄想起死前的事情,看了看莹尘。
玉昌很少下雨,今天却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雨,窗外的雨下的透进屋了。莹尘从腰间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静静的坐着。今日所闻,实在是出乎意料,见傅澄吃面条吃的正香,又颇为怜爱,不忍打断他。
倒是傅澄吃了几口,就跟小孩似的喊莹尘过去:“沈姐姐,你快来尝尝,老宋做的这面条可真是劲道。”
老宋是个跛子,人老实本分,被傅澄救下来了,他光棍一个,会庖厨,所以在百户所做灶上师傅。莹尘见他脸上挂了笑影,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