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你娘的事情,你告诉我,你对皇上的想法是什么。”
“真实的想法。”
“好。”苏宓点头。
纪宁颔首,下巴点了点榻边的竹椅,道:“坐。”苏宓防备的看着纪宁,并不挪动脚步,纪宁也不恼,只淡淡道:“我难得发回善心,坐不坐随你,待会瘫在地上别指望我会扶你。”真想到底有多残忍?苏宓绷着神经,坐到了纪宁对面。
纪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第一句话就让苏宓惊的差点跳起来。
“你娘是亡国女,你知道这个决定是谁下的又是谁写进史书传到民间的?”
苏宓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背脊。
纪宁微微仰着下巴,斜眼倪着苏宓,彻底失了笑意的眸冷静到残忍,薄唇轻启。
“是你爹,大楚的明成帝,楚翰明。”
“不可能!”
苏宓下意识的反驳,纤细的双手紧紧攥着竹椅的扶手,身子绷成了一条直线,双眼发红,声音细碎到无声,“我虽不知他们是如何相识相守的,但我娘为他生儿育女,他又是一国之君,又怎会将这样名声安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遗臭万年的名声!
既然共度了数年,又怎会绝情到如此地步?
纪宁敛眉,面容的平静没有因为苏宓的激动有一丝的波动。
“明成帝一生只爱风月,重文轻武,轻到什么地步呢?大周高祖帝打过来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武将都没有,不仅没有武将,国库也确实空虚到军饷都发不出来,而国库空虚,你娘确实占了一点原因。”
纪宁遥遥点了一下书架。
“那上面的瓷书你应该看过了,那是你娘烧出来的。她一生独爱陶瓷,大楚的淡描青花也是她烧出来的,她爱陶瓷,楚成帝也很支持,拨了许多钱。”
“不……”
苏宓还是不信。
情浓时支持爱人这是可以的,但他好歹是个皇帝,怎么可能把国库的钱都拨给娘用呢?如果他真的这般做了,那一定是深爱,既是深爱,又怎么会说娘是亡国女?
纪宁抬眸看着苏宁的眼。
“已说过,他只爱风月,无心政事,皇上不理政事,自然有别人理。”
勾了勾嘴角。
“只可惜他没有遇到明臣,只有蛀虫,那些蛀虫将国力财力一点一点蚕食,高祖帝打进破浪关时,他在yin诗做乐,百姓民不聊生的时候,他在宫中感叹人生,高祖帝打入京,兵临城下的时候,他才知道,哦,敌人来犯了。”
这,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人家一路从边关打入京城,到家门口了,他才知道打仗了?
苏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纪宁继续道:“那些蛀虫早知大楚保不住了,宫中能带走的他们全带走了。”顿了顿,看着苏宓的眼,“这时候你爹自顾不暇,其实顾不上你娘的,你知道是谁为他献策了吗?”
纪宁的眸很冷静,可他的眼太黑了,比深渊还黑。
苏宓知道,接下来就是最残忍的部分了。
绷紧了脸颊。
“谁?”
纪宁微微一笑,苏宓丝毫不觉暖意,只觉身入冰窖,不停的下坠,越来越冷。
“你祖父,苏星月的爹。”
苏宓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娘的爹?苏家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宁:“因为苏家是皇上的好狗阿。”
“亡国之局已不能更改,亡国之君会被人唾骂万世,楚成帝可不想死后还被人骂,这时你祖父就出来了,说不如将一切推到你娘身上,苏家愿意承担百世骂名。”
“你娘的美貌和受宠在大楚人尽皆知,早有流言说她妖媚惑君,现成的借口,都不用再解释。”
苏宓连呼吸都停止了,真的无法想象娘当年是怎样的绝望,那男人为了自己死后的名声,生生将亡国的罪名按在她的头上,而本该帮着她的家人,却在最后给了她最痛的一刀!苏宓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纪宁却没有停止。
“苏星月是亡国女这件事散播出去后,苏家第一个站了出来,弄了几个旁支的老头当众撞墙而死,直呼苏家罪孽,生出了这样的女儿,对不起列祖列宗。还将苏星月当年在闺中所用的一切东西砸了个干净,说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纪宁看向苏宓的眼。
“也因苏家如此做派,愤怒的百姓没有攻击苏家,而是将苏星月烧出来的淡描青花陶瓷砸了个粉碎,所有跟苏星月有关的窑厂全部都被砸了,当初淡描青花出世时所有对苏星月赞美的书籍全部被烧毁的干干净净。”
“所以关于苏星月的一切都消失了,她就是亡国女,她只是亡国女。”
苏宓一个瘫软直接滚到了地上,眼泪决堤再也忍不住。
那是一个怎样残忍的画面!
无能的帝王,贪婪的jian臣,盲目的百姓,楚国灭亡明明就是他们造成的,居然全部按到了娘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