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国师袍,那些血花像是残梅,映着国师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嘴角有血流出,陡然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来,眼神也开始涣散,没了最开始的Yin郁,此刻像是一只丧家之犬,嘴唇蠕动了下,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遗风道长收回手,掌心的玉石已经消失不见,那些悬在半空的童子随着他的动作也坠落下来,吐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
巫舟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想揉一揉眼,刚才那一步也太……他再瞧着遗风道长的目光,闪闪发光,师父真是太牛了,一招秒杀啊,亏他担心了这么久,遗风道长一开始只说能试一试,他还以为只是提高了一些可能性。
巫舟默默吞了吞口水,遗风道长此刻已经走到了半跪在那里的国师,对方背脊即使此时也挺得笔直,只是垂下的眼,无声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很是惨。
遗风道长在他面前站定,国师僵硬着脖子动作极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涣散了,仰着头就那么瞧着站在面前的人,哑着嗓子,却要需求一个答案:“为、为什么……”随着他开口,有更多的血从嘴角流下来。
遗风道长垂着眼,神色复杂:“你从六岁拜到我的名下,我教你法术,收你为徒,你所有会的全部都是我教予你的。
整整二十年,我名义上是将你当成徒儿,实则是当成亲子一般教导,即使你后来学了那些Yin邪之术,可到底根基……还跟是我教你的,你即使后来越过这些去学那些东西,却又舍不得前二十年积累下来的术法,学的不lun不类,道术以正为道,你学的那些却刚好截然相反,即使功力大增,可长此以往,也只是表面上如此,内力因为两种道法,早就毁坏的彻底,即使今日没有这一招,你也只是自掘坟墓早晚有此一遭。
这么多年,我只想问你,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当年非要置我于死地?即使因为你走了邪路,我将你从师门除名,即使我想立别人为下一任国师,那是因为你不胜任。可只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了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教养你的过往的二十载莫非都喂了狗?”这也是遗风道长不明白的,直到十二年前被自己一手教会的徒弟差点弄死,他也没想明白,后来,他终于想到一个缘由,看着面前这个当年他最引以为傲的徒弟,只觉得可悲,“你是因为你生父所以来寻我复仇的?”
国师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听到这一句,浑身颤.抖了下,垂着眼,已经支撑不住再仰起头去看遗风道长,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而出:“你收我为徒……不过是……愧疚……当年你害了我父亲……你根本也是个罪人……我没错……没错……你说,你说你把我当成亲生子教导……哪有第一日拜师就让、让立下血誓,以防背叛……背叛师门?你就、就是防着我……你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我知晓真相……会报复、报复你!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国师说到这,仰起头桀桀桀笑了起来,笑得古怪而又自得,只是随着越来越佝偻下来的背脊,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遗风道长仔细辨别着他的话,等听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眉头皱得极紧,望着面前这个一手带大的徒弟,失望道:“所以我教养了你二十载,我教会你的那些礼义廉耻,仁慈善念,都不如别人的一句挑拨?你哪怕是问我一次,我也会告诉你。更何况,这么多人所言都是做虚?你父亲在很久之前的确是个英雄,为国镇守边关功不可没,可他最后那场战役临阵脱逃,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将士却也是真。原本按照他当时当了逃兵是应该祸及子嗣以及宗门,我算出他的所为,以及当时他藏匿的地点,还是禀告了上去,却也求了先帝只惩他一人。
宗门豁免,你母亲自行随了你父亲而去,留下你一人,因差点连累宗门,你父亲的罪就牵连到了你的身上,被宗门欺凌。差点惨死,我念你年幼失去双亲,将你接过来救治。为保你性命,不得不让你发了所谓的血誓,可一样事物有弊却也有利,这玉石是上等法器,能修复你破损的五脏,护你一世安泰。
我怕此物一旦传出你被人嫉妒所害,就只说了弊端,可没想到,这也成了你憎恨的缘由之一。”
遗风道长大概是失望之极,“这十二年来,我一直在想你为何要这么做,后来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我想着也许你还能改过,可没想到,你堕落至此,不仅助纣为孽,甚至还意图修习那等邪佞之术,这是你父亲临死前的悔过书。既然你还记得年幼时的记忆,怕是也查了不少,你掩耳盗铃般不肯信那些事实真相,你父亲亲笔所述你应是信了吧?”
遗风道长从怀里掏出一封陈旧的信封,展开,递给了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国师。
他没再去看对方,任那封信落到地上,二十年的师徒之情,却不及别人的几句挑拨戏言,他们的师徒情谊,今日也算是彻底了断了。
从此之后,他也再没有这个徒弟。
遗风道长没再去管身后的国师等人,越过他们,到了还在发呆的巫舟面前,扫了他一眼:“还愣着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