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继承得老王爷千杯不醉的风范,开宴不过半晌,饮酒不过十来杯,他就酒劲上头步履蹒跚,细瞧那眼神儿,都是飘忽不定的,本官敢打赌,他连五十步都走不出。
幽明鉴自然也将赵子衿醉酒姿态看在眼里,只是凭他的眼力,竟然看不清赵子衿是真醉还是装醉。城门外那次算不上交锋的夺人较量,这人动作快如鬼魅,自己口头上对何群蓄意引导,实则心里也拿不准,这人若是傻子,那就是天生的武学料子,区区一个莽夫,千百下等兵足以应付;若是……那心机之深,连自己都得胆寒——
幽明鉴心道,西原人才济济,那顾恽就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才,年纪轻轻为人却滴水不漏,一个文人,竟然涉猎到战曲将军令,听闻琴声大气磅礴,心性必然坚不可摧,他日交战,必然难缠,早作打算,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也没有留给敌人做利刃的道理,还有那榜样探花,哪个不是满腹经纶。呵,至于这天生痴傻的怀南王爷,还得小心观察着,万不可大意。
幽明鉴本意借着这次合奏,看能否瞧出些端倪,谁知道这王爷一站起来,腿脚都晃悠,还舞个屁的剑。
幽明鉴眼神一暗,盯着赵子衿的眼光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却将打量深藏,边边角角沁到赵子衿越发绯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然后一无所获,再正常不过的醉酒姿态,叫他自己都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过。
赵子衿站的歪歪倒倒,顾恽一把伸手托住他,心里忍不住暗赞一声赵子衿反应迅捷,心里有些道不明的得意,像是看见自家的儿子有了出息似的。
顾恽手里还抓着赵子衿一条胳膊,心里门儿清,暗笑一声,别说,这厮装的可真像。赵子衿对他那点为数不多的爱好一清二楚,知道自己好美酒,前天晚上还带着赵全提来两坛二十五年的竹叶青,两人一人一坛,顷刻间就喝了个底朝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那时他眼神清明面皮如常,端的高深好酒量。
今儿个这才七八杯,这位爷就醉态百出,脸颊红的跟涂抹了胭脂似的,也忒像,要不是自己早知他底细,都忍不住要真信了,啧啧,要不得,自个这徒弟,说学逗唱样样Jing通,叫他这个太学师傅情何以堪。这厮每每语出惊人,这次借酒装疯,顾恽思索一瞬,觉得自己不太道德的对事态发展有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皇上赵愈端坐高台,台下近处自然一览无余,他见赵子衿醉的状似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眯着眼东张西望半晌才找到御座,被顾爱卿拉着一摇三摆,难为还记得礼数,躬身行礼时又是幅度剧烈的朝左一歪,要不是顾爱卿拉住他,他就奔着地面五体投地去了,好不容易站稳了,结结巴巴,俩字里蹦出一个酒嗝:“臣遵…嗝—旨,阿恽…也…嗝…和…臣一起么——”
赵愈本来兴致勃勃,见状无端就有些糟心,心道要是让这醉鬼上了台,那才是丢了大连面,单就我朝爱卿乐呵乐呵也就罢了,当着乌垣外宾,那是千万不能让他上场了。
赵愈最反感臣子忤逆,赵子衿醉成这样都领旨,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十分舒坦,觉得是自己威严深重,接下来要恩威并施了,笑道:“呵呵,怀南王醉了,这惊鸿一剑,今儿明青候怕是见不着了,朕也深感遗憾,但顾爱卿琴声磅礴震撼,单听琴曲,也是快事,明青候意下如何?”
幽明鉴目光从还在打晃的赵子衿身上划过,对上赵愈视线,恭敬道:“如此可惜了,全听皇上做主。”
赵愈朝左右一挥手,须臾两宫人抬琴而出,搁在大殿中央退下,琴还是上次那把,古老悠久,琴声依旧。
眼见着皇上看过来,顾恽心思电转,将赵愈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位声色皇上别的能耐没有,就会给他添麻烦,有了前次作比较,他只能更优不能拙劣,偏偏幽明鉴存心试探,怕是要窥探他深浅,这局势,头出不得gui缩不得,进退两难,如今唯一的安慰,就是赵子衿漂亮的避过了这劫,自己,该如何?
赵子衿装醉,索性将身子靠在顾恽身上,看似脱力在借力,实则并没将重量压在他身上,他迷着眼,浓密的眼睫遮住大半眸子,旁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算计Jing光,他却刚好细细观察眼前的顾恽。
顾恽飞快的皱了下眉头,赵子衿心思一转,就知道他左右为难,对于赵愈上次的轻慢,赵子衿本来就怀恨在心,这酒色皇上这次居然还想重蹈覆辙,重重又叠叠,就不是斤斤计较了。赵子衿默默记下这笔烂帐,准备秋后再算,目前,借着醉酒装疯,先帮阿恽避开这关再说。
赵子衿本来贴在他身侧,顾恽兀自思索,猛觉身上那点微弱的分量消失,回神一看,就见赵子衿自个站直了,抬头望高台,嘴唇微启,像是要说话。
顾恽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他这身早已利落独善,再多嘴,怕是要帮自己开脱,可要是说辞不够周到妥当让人信服,好不容易爬出泥潭,反而会被自己拽下来,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做不得。
蓦地耳旁响起环佩叮当声,顾恽低垂的眼角瞟见莲步轻移的宫女端着托盏款款而来,木质托盘上是白瓷青花缠枝莲纹的小盖盅,里头大抵是参汤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