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想。
你要活著才你能想这个问题,他对自己说,如果死了,就什麽都不用再担心了。
周围越来越冷。
风吹过墙外的矿场,发出尖利的呼啸,透过工厂高处的窗子传进来,整个工厂好像都在风中飘摇。
忽然,夜色里,Rene恍惚听到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再侧耳细听,眨眼又没了动静。
他向枪响的方向看了看,黑魆魆地一片,什麽都看不出来。
Rene小心地拔出了左手的枪,几十米外,他再次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Rene握紧了枪,没有贸然开火。
远处,似乎再次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忽然“啪”地一声,加工厂一下子亮了起来,灯光旋即熄灭!
有人修上了电闸!
闪电般的,矿场上一片枪声,黑暗中枪火闪烁。Rene比离他最近的几个人更快出枪。
“好,接连命中!”
一瞬间,就像在猎鹰的训练场,他仿佛听见耳边有人说道,飞快地在加工厂笨重的设备间蹿过。
对射间,夜色深处,Rene忽然再次听到远处传来了一片枪声。
Rene愣了下,疑惑地辨别了下方向,果然,这一次是在後门的方向,有人交上火了。
那枪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正向他这边靠了过来。
谁呢?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儿,也没有人会给他开枪,也许只是路人,但是——
Rene猛地再次跃起,两把枪同时开了火,人也迅速向枪声方向靠去——战机转瞬即逝,一定要好好把握。
Rene在三面火力夹攻下,接连打退几人,打出了一个小缺口,刚要冲出掩体,就在那时,眼前忽然一闪,身前四下骤然亮了起来!
Rene抬头看看,顶棚上,一小半没有遮罩的无极照明灯亮了起来。
他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破坏掉了线路,无疑,对方修上了备用线路。他的处境更被动了。
不远处的枪声忽然小了。
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说了几句话。不久之後,那边的枪声,停了。
Rene的心往下一沈。不管进来的是谁,那里的战斗似乎结束了。
在他周围,枪声再次大作,紧紧包裹了他,腾起的烟雾遮蔽了灯光,半明半暗中人影闪烁,他连续开枪,接连有人扑倒,脚下“骨碌碌”又一只手雷滚来,听见手雷落地的声音,Rene急向左侧一滚,起身时,发觉身後是条狭长的通道。
爆炸的烟雾中,他随即察觉出,身边,就在他不远的地方有人靠了上来。
Rene对著烟雾里的脚步声举起了枪,等著对手靠近。
烟雾散开,一个人影露了出来。
就在那时,头顶的灯泡再次闪烁了一下,照在了对方黑色的警用外套上,
“——Anton?!”Rene一下愣住了!
◆·◆
灯光下,Anton手里的枪正指向自己。
“Jimmy!”看见是他,Anton似乎略一吃惊。
烟雾静静盘踞在俩人身边。
一时间,是敌是友,Rene无法分辨。
“呯”地一声,一发子弹突如其来,打在俩人身前的钢架上,火星四溅。
耳畔一声低呼,对面的人大力拉起他滚向了一边。
两人一起滚进了身後昏暗的过道。
过道很长,往深处看去漆黑一片,头上就是裸露的山石,电压不稳,灯泡在山石间闪烁著。
忽明忽暗的灯泡下,Rene抬起头看著眼前的人。
布郎,是那个人的朋友,一瞬间Rene再次想起。
他可以和布朗一起设下这个圈套。
那次,从布朗家回来一路,Rene在车上一言未发,反复都在掂量。
人性是最不坚实的东西——不管它曾经多麽信誓旦旦,或者看起来如何坚实可倚!
它脆弱也善变;有时,你以为至死不变血脉相连,会倒戈一击;有时候,那些偶然路过的因素,风一吹,树一动,都可能让人忽然改变立场。
这个世界上,到哪里去找坚不可摧的感情,哪里有一世不变的承诺?!
——他不会相信。
Anton坚实忠信,没错,但Rene知道谁都有限度。
更何况,Anton和布朗是朋友!友情、亲人、利益、前程,无一不是权重的砝码。
致命的那一刻来临时,他无法知道那人到底会站在哪边!
到那时,他便跟他们一样,是追捕的鹰犬,剿杀的猎手;甚至,也许,会是那个最後下手的人。
他那时,就知道,如果有那麽一天,他拿著枪,指著自己,他知道自己一点不会怪那人;他只能怪自己,怪自己不能让他远离这尘世灰网滔天陷阱,不能远离这浊流污水。
——今天,它来了,那个时刻。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