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沈遥会连珠炮般的质问他,让他回忆施堂主遇害那天的经过,即使他真的是因为试药昏过去了,实在没有什么记忆,却不会有人相信;沈遥也许会因为他在山洞那日的冒犯,从刑堂借来刑具,对他责罚解气。然而,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让他躺下来,问他发烧有没有吃药。
“喂——”沈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吃过药了。”玄七眨动眼睛道。
“那就好,省得我这么晚再跑去给你找药了。”沈遥笑了笑道,“对了,待会帕子热了,你就自己重新浸凉了敷在额头。”
“多谢沈公子。”玄七顺从的道。
“不谢。”沈遥挑起嘴角道。想到面前这人熬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刑罚都未认罪,便可知他的毅力有多强大,这个隐忍而坚毅的人,在自己面前卸下力量,任自己照顾,让沈遥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和满足感。
“公子不罚我吗?”玄七忍不住道。
“啊?”沈遥赶忙回过神来,下巴一挑,道,“喂,那天在山洞,明明是我打赢了架,你可是落荒而逃的。本公子还要谢你陪我打架练手呢,干嘛要罚你?”
“……”玄七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的话,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试比试。”沈遥作势要撸袖子。
“玄七不敢……”
“呵,那我就算你主动认输了哦。”沈遥笑道。
“……”玄七觉得和沈遥的每句对话都不在一个思路上,也罢,自己也没什么好争的。只是眼前的公子生得俊美,微微一笑,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玄七的目光不由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正想着,就听沈遥道,“对了,玄七,我想问你,我表舅遇害那天,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再细微的也行,都说给我听一下。”
玄七正色,回忆道,“昨日……属下因为试药,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施堂主就已经……”说了抿住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嘴唇。
“那你昏迷前呢?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表舅?”
“并无。”
“那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
“属下记得,昨日试药是申时开始,那药让人胸腹疼痛,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撞钟的声音。”玄七道。
“撞钟的声音?”
“嗯,我想,那应该是每日酉时武堂训练结束时的撞钟声。”
“而小风发现表舅遇害是酉时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说,表舅遇害时间应该就在酉时之内。”沈遥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这个线索很重要,”沈遥抬头看向玄七,眸光闪动,“你还记得什么别的事情吗?”
玄七眉头微蹙,仔细思索,然后摇了摇头。他忽觉胸口憋闷,不由低咳了一声,带着难掩的苦闷。他赶忙紧闭双唇,忍耐不再出声。
沈遥见状,伸手过去,本想扶他起来帮他拍拍背,又记起他背上应该有很多伤口,于是便改为握住他的手腕,将一股真气传了过去。
真气刚探入玄七体内,便感到一股抵抗,沈遥柔声道,“放松,我帮你疏导一下真气。”
“沈公子……”玄七吃惊,见沈遥不愿罢手,只好尽量放松。
沈遥的真气沿着玄七的筋脉而入,帮他运行了一个周天。
他皱着眉头收回手,对玄七道,“你筋脉受损不轻,需要好生调理,这些日子好好吃药,多打坐调息。”
玄七看着他,乌眸似深潭淬入秋雨,波动无声,最后只是化作一声,“多谢公子。”
沈遥觉得他似有难言之隐,却不愿诉说。
踌躇了一下,沈遥问,“玄七,你恨我表舅吗?我是说,他拿你来试药……”
“属下怎么会恨施堂主?”玄七有些诧异的看向沈遥,道,“试药是属下职责所在,服从主命是我等存在的价值,施堂主所做之事并无任何不妥。”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沈遥看玄七一副由衷的表情,心中郁闷烦躁之意又泛了起来,坚强乖顺的人,怎么就被变得木然无感了呢,就像被剥去了人心中的一些重要东西一样。
他抬起一只手想要揉额头,又猛地放下,看向玄七道,“玄七,咱们一定要查出真凶,为了我表舅,也为了你。”
玄七的乌眸中似漾过一丝涟漪,很快消逝不见,他依然面无表情,但却点了点头,道,“玄七责无旁贷,影主已下令我协助公子破案,但凭公子吩咐。”
“嗯,”沈遥冲他笑了笑,道,“那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沈遥走向门边,突然听玄叫了声“公子”,他回头一看,见玄七起身下床,认真跪了下来,对沈遥道,“公子今日帮玄七洗冤,玄七还未来得及感谢公子,请受玄七一拜。”
“哎哎,不用拜了。”沈遥赶忙上前,没来得及阻止,玄七已经拜了下去。
沈遥把他扶起来,看他幽深的眸子带着真诚,苦笑道,“你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