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没有回头,习齐看见他的肩膀似乎颤了颤。半晌举起了手:
「再说吧!」他说着,便沉默地回舞台上去了。
***
习齐始终没有回医院,也没有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样有胆识,那么有反抗心。或许也不是刻意要反抗些什么,习齐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正在逃家,他只是强烈地、近乎执着地,不想再看见他曾一度背对的那一切。坐轮椅的肖瑜也好、用心酸的眼神看着他的肖桓也好、那个家也好。
习齐甚而一度连习斋的面也不想见,就这样放逐、就这样抛弃自己,假装自己不曾在世界上存在过,这样多好。
然而每天晚上醒来时,他还是会梦见,梦见习斋断着腿、断着手,哭着朝他爬过来,叫着齐哥、齐哥。有时是肖瑜,有时两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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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习齐觉得不能放下罐子不管。
他在罐子和Knob的公寓住了下来。罐子什么也没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止。有时两人的排练一起结束,罐子还会顺路载他回公寓。
公寓里只有一张床,罐子就把床让给习齐,自己跑去睡客厅。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罐子再也没有碰过习齐。
习齐把手机扔进了置物柜深处,他知道肖瑜他们迟早会找上他,他本来以为很快,但或许是习斋的事太烦忙,又或许肖瑜在等,就像他以往对他承诺的一样。他会等他,等他自己曝露出本性,等他再次被人放逐,自己回到那个牢笼里。
日子就这样茫然地过着,有天习齐在机车上看见远处的烟火,回家在电视里看见新年特别节目时,才蓦然惊觉今天是除夕。
以往农历新年时,肖瑜总会亲自到菜市场去,按照每个人喜欢吃的东西,Jing心设计年菜的食谱。然后他和放假的习斋、没事干的肖桓会一起到厨房里,帮着肖瑜洗菜、切rou片、或者挑去虾子的肠泥。有时肖桓动作太慢,还会被肖瑜笑说明眼人都不如习斋。
回忆这种东西,为什么总是看起来这么美好?
要是所有的人生都能成为回忆,那该有多好?
剧组的排练在除夕和新年期间暂停两天,但新年一早,他们却接到惊人的消息:林杏住院了。
女王一接到消息后就赶了过去,习齐接到纪宜通知的电话后,也和罐子一起赶到医院。据菫的说法,年夜饭的时候,杏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没有出来,等到家人觉得不对,去敲门的时候,才发觉她脸色惨白地昏倒在里面,手上还捏著作用不明的药。
杏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习齐赶到时,女王正在和医生谈话,菫就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见他们来了,就点了一下头,把目光定在罐子身上,
「怎么回事?她还能上舞台吗?」
罐子问了他关心的事情,菫看了妹妹一眼,
「医生说是不当节食造成的胃溃疡,已经很严重了,但是杏都没让人知道。再加上她本来也有烟瘾,新年期间酒一喝多,终于发作到她自己也忍受不了。医生说还好发现的早,再晚一步会变成肠穿孔,到时候就麻烦了。」
习齐没有说话,他看着脸色惨白、宛如死去的睡美人一般仰卧在床上的杏,什么时候开始,杏学姊变得那么瘦了?近乎透明的肌肤贴着骨骼,全身找不到一点多余的rou,除了脸上有妆掩饰外,睡衣下的手腕细的像是一握即断,连肋骨都数得出来有几根。
那模样,倒有几分像Knob死在公寓时的样子。像燃尽了所有的一切,最后终于走到尽头的那种绝望。
「而且……医生说她好像有服用不明药物。那种药吃多了会影响神经中枢,再吃下去很有可能伤到脑子,甚至影响到呼吸系统,杏哪一天忽然停止呼吸都不稀奇。」
难怪,杏总是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喘不过气、吸不到空气,不论望着哪里都找不到出口,只能窒息在深海底。
「总之,不会影响到演出,是吗?」
罐子固执地问着,习齐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他知道罐子对这出戏的重视,但罐子的眼神就像是菫一否定,他就要强行把杏拖走那样。
菫耸了耸肩,淡淡说:「看她吧,医生是说最好多休息,少给自己压力。但我想杏自己是不会放弃这个演出机会的。」
习齐看着病床上的杏,她并没有昏过去的样子,只是失神地睁着双眼,看着没有焦距的远方。习齐知道那种感觉:觉得自己好愚蠢、好可笑、又好无力,但却又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改变,只能茫然地躺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形骸逐渐消失。
女王和医生说完了话,习齐注意到他来不及化妆,身上也没穿紧身衣,而是家居的休闲裤,看起来更苍老、更疲倦了一些。他站起来就冲向了杏:
「妳这个笨丫头!」
他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整个急诊室的人都看向了这里:
「为什么给我去用那种药?我警告过多少次,那类药的危险性,妳为什么就是不听?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