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直到赵姨娘带着丫鬟走进来,才停下来。
赵姨娘母子不受宠,院子里也就两个丫鬟,一个叫小吉祥,一个叫小鹊,都是十来岁模样,家生子。
小吉祥进屋的时候,手里提着个食盒,嘴里嘟嘟囔囔着:“姨娘下回儿可没打发我去拿了,那厨房的大娘个个眼睛都长头上,我说拿点儿糕点给爷垫垫肚子,那大娘把我好一通臭骂,说那些东西都是预备给老太太和姑娘、宝二爷,哪有余的给咱们。”
猛然间,贾环脑海中窜过一个念头。
他霍然站了起来,吓了赵姨娘和小吉祥一跳。
“现在是什么时辰?”贾环脸色有些难看。
赵姨娘嗔怪道:“现在是酉时二刻,你这突然间站起来,是要吓死你老娘啊。”
酉时时分,正是定省时刻。
这会儿,王夫人、王熙凤、李莞定然是在贾母的荣庆堂,下午王夫人又打发了金钏来问话,贾环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一脸惊疑不定的小吉祥身上,“你去端杯茶来。”
小吉祥巴不得趁机偷懒,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待小吉祥走后,贾环拉住赵姨娘,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赵姨娘脸色骤然变了,她虽说没读过书,但是打小就是在这些弯弯绕绕长大,哪能不知道王夫人这举止的意图。
“不好,太太是要在老太太跟前给你上眼药。”赵姨娘手上的帕子几乎都要扯烂了,像这种上眼药的勾当她不知见过多少了,看似没什么,日子久了,主子就要对你有意见。
贾环到底还没彻底熟悉这现在的环境,但从赵姨娘的神色也看得出这件事似乎没那么好处理。
赵姨娘咬着牙,前番宝玉惹怒了老爷,被打了一顿,自己在太太面前露出了笑意,一转身,环儿就掉进湖里,虽然没死,但也是吃了一番苦头。
这回,又在老太太面前给环儿上眼药。
老太太那人,赵姨娘是清楚的,她宠得人,自然是千百般的好,就像老爷、宝玉,老爷不是家中长子,却窃据了长子该住的正堂荣禧堂,老太太非但没有指责,还护着。但对她不喜的人,如大老爷、他们娘俩,平时没出错也就罢了,若是真出错了,恐怕没好果子吃。
现在,太太不定在老太太面前怎么说呢!现在可怎么办?!
赵姨娘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贾环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突然有个想法,这事说来也不算难处理,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个狡黠的笑意。
“笑,笑,笑!都什么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赵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她这里担心得都快冒火了,这瓜娃子还笑得这么开心。
贾环把赵姨娘按坐在椅子上,“娘,您坐下歇息,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赵姨娘眼睛一亮。
外头骤然响起一把陌生的声音:“小鹊,环三爷和姨娘可在?老太太打发我来请三爷过去。”
赵姨娘嘴角绷紧,那声音分明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玛瑙。
“娘,你到外头去拖住她,孩儿需要点儿时间。”贾环低声说道。
赵姨娘面露担忧,“你可得真有办法才好。”
贾环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这阵子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应对往后的狂风暴雨,这会儿应对些小风小浪也不算得上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不犯人,人却来犯他了。
“玛瑙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王夫人抿了口茶,好似随口问了一句。
贾母正和黛玉说着话,一听这话,才想起这事来,可不是,玛瑙去了,也有段时间了。
“指不定是环弟弟那儿有什么事。”迎春忍不住开口帮贾环说了句话,到底是一家人,她不忍心看贾环等会儿被老太太责骂。
探春笑着说道:“环儿打小就是个拖拖拉拉的性子,往常的时候,也是来得比谁都晚。”
以她的位置,说出这么句话来,已经得罪了王夫人了。
贾母嗯了一声。
鸳鸯心里暗自为这二位姑娘提心吊胆,今儿的事,谁看不出是王夫人要借老太太的手敲打贾环,谁出头就必然要得罪王夫人。老太太心里敞亮着,未必不知道王夫人借刀杀人,但是为了宝玉,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常有的事。
黛玉心中叹了一声,笑道:“就环儿那个性子,指不定咱们端午节过了,他连吃粽子都赶不上呢。”
宝玉不解地望向黛玉,似乎不明白黛玉为何要替贾环说话,这句话看似拿贾环打趣,却是在给他解围,他心里不免一阵吃味。
他哪里知道,黛玉此举有二重用意,一重是帮迎春、探春,法不责众,她插手此事,王夫人再怪罪迎春、探春二人也是有限的;二重则是同病相怜,她寄人篱下,看似风光,但处处受限,和贾环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环三爷来了。”
外头的声音打断了宝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