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越说越不像话!”贾政气不可遏,伸手一招:“去拿家法来,我今日就打死这个逆子!”
他的话音一落,就有小厮快步跑着去拿了家法来。
王夫人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眼神晦暗难测。
薛姨妈拿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却是遮掩住了她勾起的唇角。
贾母垂下眼眸,面容无喜无悲。
贾宝玉在贾母怀中,别过头去,似乎是不忍见到即将发生的事。
往日,贾政用家法,他有贾母、王夫人护着,都还去了小半条命,这次,贾环被用上家法,去了命都是有可能的事!
“老爷!”一声熟悉的声音骤然在门口响起。
贾环脸色大变,顺着声音看去,那来人不是赵姨娘,还有谁!
赵姨娘是急忙跑来的,此时此刻,满头鬓发散乱,额头上满是细汗,“老爷,环儿就算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老爷也念在他是您儿子的份上,饶他一回吧。”
赵姨娘护着贾环,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
贾政皱了皱眉头,尚未开口,王夫人已经含着笑说道:“姨娘是想差了,老爷也是为环哥儿好,这次饶了他,往后出去外面,谁会饶他。来人,把姨娘拖走。”
拿着家法的小厮已经回来了。
王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走了出来,想要把赵姨娘拉到一边。
林黛玉等人脸色都白了,探春咬咬牙,正忍不住想要替贾环求情。
却见贾环冷笑着站在赵姨娘身前,开口道:“姨娘这话是为我求情,太太何必怪她!要怪就怪我吧。”
他说完这话,直直地望向贾政:“接家法原也是理应的事,但是孩儿想知道老爷为何对孩儿动家法!若是触犯了族规国法,那孩儿认了,被打死也绝无二话可说。”
他这话一出,贾政当即冷笑了一声,却是没有急着动用家法,贾政这人就像是贾环所猜测的一般,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如果没有道理,他是做不出乱打人的事来的,“好,我就给你说个明白,我不在这月,你本该用功读书,日后好光耀门楣,可偏偏你却用心于奇巧yIn技,不务正业,难不成我不该打你!”
贾环事先早已料到贾政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静静地看着贾政,“老爷错了。”
“放肆!”贾政怒道。
贾环面不改色,眼睛连眨都不带眨一下“老爷难道就不想听孩儿为什么说您错了吗?”
王夫人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胡言乱语!子不言父过,环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贾环瞥了她一眼,“难不成太太可代替老爷做决定不成?”
他一句话直接把王夫人给噎住了。
贾政气极反笑,“好,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谢老爷,老爷错有三点!”贾环的话无疑像一道惊雷一般在众人耳旁炸开!
贾环敢说贾政犯错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竟然还敢说贾政犯了三点错误,这已经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在太岁头上撒野了!
贾政冷笑一声,“接着说。”
贾环淡淡道:“首先,老爷说孩儿没有用功读书,这点儿错了,孩儿每日都有练大字,累加到现在也有五十来张,另外孩儿已经将熟记这心,因此这点儿错了。”
“环儿可别说大话,族学里这阵子可放了假,你有无用心学,一查便知。”王夫人道。
贾环抬眼瞧了王夫人一眼,看来王夫人在他们院子里安插的果真是那人,否则绝不会说出这句话来,也不枉费他演了那么些时日的戏了。
“这件事何必去查?”贾环道,“老爷学惯四书五经,不若当即来问,也好给众人一个交代。”
他这话既是隐晦地拍了下贾政的马屁,又是坑了王夫人一回,书他可以在背后偷偷看,但是大字却是无法偷偷写,毕竟写字要磨墨,动静大了些,不容易遮掩,如果王夫人要去检查大字的话,贾环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出东西来凑,但是他却用了这一招移花接木。既是故意把检测的法子局限在提问上,又是将提问的范围局限在这本书上。
薛宝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偏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贾政拈着胡须,“好,我问一题,你若是答不出来,这家法还得加重三分!”
贾环点头:“请老爷出题。”
“雍也篇载:原思为之宰,……,五百家为党。此段文中何以注疏?”
此文本就枯燥繁杂,要记住全文已经不易,而要将原文与注疏一一准确无误地记下,更是难。
林黛玉抿着唇,蹙着眉头,不免担忧地瞧向贾环。
这书最容易记住的就是开头和结尾,二舅舅出这题却是取自中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盼环兄弟能想得出来才好。
贾环略想了想,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道:“此章明为受禄之法。原思,弟子原宪也。……亦不可辞也。”
宝玉怔住了,他惊诧地看向贾环,贾环居然记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