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汉子,尖嘴猴腮,下巴上留着三缕细长胡须,两只小眼一想事儿就滴溜溜转。
他那半瞎老娘此时正坐在炕头上,嘴里叨叨着。
“回来了!回来了!狗蛋,你去看看,去看看!”
霍家大孙女坐在炕边上做着针线,听着就问了一嘴。
“nainai,谁回来了?去哪儿看啊!”
她nainai虽然半瞎了,又糊涂了,可有时又Jing明神准,那天非叫她过来,逼着她换上了她十三岁弟弟最难看的那身衣裳,还拿着剪子趁她不注意给她剪得狗啃似的,又不由分说在她脸上涂了层臭哄哄的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用布擦都擦不下来。
气得她当时就哭了。
她娘跟着她也埋怨,说老nainai糊涂了,以后就该让她一个人呆在屋里,大家都不进去招她。
哪知还没一柱香的工夫,家里就进来了一群赖汉。
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进门就搜翻,值钱的,能吃的都被他们抢了去。
她娘她哥一看就急眼了,扑上去拦,却被那些人一脚踢在腰眼上,滚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一个长着大黄板牙的赖汉还捏起她娘的下巴来,猥琐地直瞅,还咂着嘴嫌弃,说这老娘们太老太丑了!这家怎么也没个小娘们的!
那群赖汉踢开她nai的屋门时,她nai披头散发,坐在脏不拉叽的炕头上,手里捏着一团黑泥,冲着那群人嘿嘿一笑。
而她跟她小弟两个就被她nai搂在怀里,呆若木鸡,几只老鼠在他们仨身边跳来跳去。
那些人顿时赶紧捂着鼻子退了出去,骂了好几声晦气,说这家竟有个疯子和两个傻子……
她这才明白老nainai先前那些奇怪的动作是在救她的命……听说第二天有好几街坊的娘子和闺女都上了吊,这更让她出了一头冷汗。
“钱小囡,小囡回来啦!狗蛋,去看看!”
老nainai翻白的眼皮往上翘,皱纹满满的老脸上满是诡异,“去看看……”
霍家大孙女看向自家爹,“爹?”
霍半仙小名叫狗蛋,听了这声唤,原本正窝在墙角搓着麻绳,十分不情愿地起身,嘀咕道,“行了,去就去!”
“你nainai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昨儿一夜我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霍半仙其实是也是被一出出的给吓破了胆,那日县衙的差人来寻他问钱家的事,那时就吓得他不轻,后来一拨拨的,就跟那蝗虫过境一般,把他好好的家当给折腾成了穷光蛋,幸好他那老娘糊涂起来是真糊涂,灵光起来就跟真仙儿上神一般,不但救了孙女一命,还在犯糊涂时藏了不少东西,比如把金三事儿扔到房梁上,把银锭塞进了肥堆,还藏了几袋子粮食在她老人家的炕下,要不然闹腾到现在,他家早就断了顿。
他缩头缩脑地出了门,看准了门前道上没人,这才来到邻居家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
这一看,他顿时睁大了眼睛,那在院里活动的,可不是钱稳婆的儿子姚大郎?
霍半仙就叫了声,“姚大,姚大!”
正往房里走的姚大郎惊了一跳。
“是哪个?”
“是我!霍大!”
见是自家多年的老邻居,姚大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开了门放人进来,又赶紧掩得紧紧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大面带愁苦,“昨夜里……只有我同我娘。”
霍半仙便如见了鬼一般,瞪眼结舌,“你,你娘,钱大娘救出来了?”
他胆子小,出了事恨不得全家人都半步不出大门,是以只听到了几句风声,说是那日两位稳婆的家人亲戚聚了好大一群人,去县衙撕打吵闹,又隐约听说两个稳婆都被折磨得快没了气儿,不知死活。
霍半仙胆子虽小,心眼却多,以他对姚大的了解,这姚大虽孝顺,却没多胆大,且姚家住在这甜水巷有几十年了,并没有多少亲戚,却去哪儿聚那么一群大胆包天的人,多半是陈家的对头,拿两稳婆家当幌子的。
“是救出来了,那些人就是拿我娘她们当幌子的,等见着她们没用了,就撒手不管……得亏我听说了就悄悄去背了我娘走。”
姚大对段爷那是不知该谢该怨……他们搅得县城大乱,从陈府救出了他娘,可又没有请医用药,用完了就把人随便往城里的破庙一扔不管了,若不是他去的及时,他娘怕是就送了命了。
“诶!钱大娘当真是无妄之灾……如今伤得怎么样了?”
“总算保住了条命,腿是断了,怕是以后只能养着了……”
姚大深深地叹了口气,骤然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悲苦。
“救回来就好,养着以后没准还能好……”
霍半仙安慰了老邻居一句,“家里旁的人呢?”
“都在城外村里躲着哩!这城里乱纷纷的,不知道日后势头如何,不敢叫他们回来。”
陈家已是死仇,诸家也不是好的,段爷那伙人分明就是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