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心,里头全让虫蛀空了,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里发堵。
她忽地失手丢出去,叫道:“爸!!”
唐老二蹬车的脚一顿:“咋了小雨?”
唐小雨背对着唐老二,两只手紧紧绞着衣角:
“…如果,我是说如果!爸,如果我以后都恢复不了了!后半辈子就这么难看着…也没人愿意娶我,我就赖着你一辈子,…你嫌弃不?”
“小雨啊。”唐老二愣怔了一下,叹了口气,“哪有做父母的会嫌弃自个孩子的。”
他蹬车的脚没停,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其实,你以前偷偷对着镜子说话,爸都知道,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就相当于见着你妈了,是不是?可惜我俩处对象那会,爸连张照片都没跟她拍过,早知道就该给你留个念想了,都怪爸。”
唐小雨:“可是我现在这样,跟妈哪还有半点像啊。”
“像不像都是我亲闺女!”
唐老二佝偻着背,腰弯的更狠了,侧面看像只大虾米,
“你刚上小学那会就问过爸,你长得丑不丑,我那会当是小孩子胡说,没放在心上,其实是班里有同学欺负你、说你什么了,对吧?”
“爸连你妈都没照顾好,更没照顾好你。你长大了知道漂亮了,想做什么改变什么爸能理解,爸就是心疼你受罪。
你小时候有一次,我进菜回来太累了,倒头就睡,隔天忘了起来给你做饭,你那会还没灶台高,一个人搬着小板凳爬上爬下,结果一个没站稳摔下来,也不跟我说,后来还是幼儿园老师电话打到我这,说你做课间Cao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掀开裤腿一看,两个膝盖上全是淤青,你老师差点怀疑我虐童!要上办事处告我去,还是老魏出面,把这事解释清楚了。”
“从那以后,爸就发誓,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可你总是把事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也不说,一个人跑去做那么大的手术,我、我实在是难受,又没法替你疼,小雨,你让爸爸怎么办啊…”
唐小雨:“那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丢人?到时候人家都说,老唐家的闺女整成个四不像,谁娶了谁倒霉。”
三轮车拐弯的时候来了个大漂移,
“扯!那是爸的气话,你别瞎担心,我闺女这么好,多少人抢着娶,我还舍不得嫁呢,不想嫁人爸养你!街坊邻居们都很照顾咱家生意的,没人乱说。”
“你不嫁人留在家里陪着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等到你什么时候遇着真心喜欢的,爸给你俩包红包!”
唐小雨哭笑不得:“省省吧你,哪有女方家先包红包的。”
唐老二不以为然:“那怎么了?只要对你好,让爸把老本拿出来给你当嫁妆都愿意!”
唐小雨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您的老本不就一个菜摊么,说的这么豪气冲天的,咋的老兄,家里有矿啊?”
唐老二啧了一声,“去去去,哪学来的这一套,没大没小,刚还说要赖着我呢,转脸就嫌弃爸了?”
“不嫌弃不嫌弃。”唐小雨直起腰来给他揉肩。
三轮车遇上了下坡路,唐老二索性两手一松,来了个大撒把,刚出了汗被风一吹,凉YinYin的,消散了几许夏日的炎热,也吹走了盖在心上的那片乌云。
人生也是,下坡路走完了,以后的日子不就蒸蒸日上了么?
……
栾舟:“照你这么说,唐小雨连她妈的面都没见过?”
魏南风把最后一颗四喜丸子夹到栾舟盘子里,自己抽了张餐巾纸擦嘴。
“是啊,所以她整完眼睛就崩溃了,再也找不到她妈妈的一点影子了,本来就没印象,再过几年,妈妈这个词在她心里,估计就是个称谓了。”
栾舟想到他那个换新颜色的指甲油都要打电话絮叨半天的桑庭女士,心里一抽,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没喊过一声妈,日子肯定清净许多,但这种清净,他不想要,唐小雨也一定不想要。
栾舟把杯底最后一口哈啤倒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顿午饭。
“可我还是想不通,一个大活人在世上怎么说也活了二三十年,连张照片都没留下?证件照什么的总该有吧。”
栾舟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大型寻亲节目的拍摄现场,现在桌子底下指不定就藏有十几个针孔摄像头。
魏南风看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白展堂式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栾舟看懂了,那意思是:想不到吧,还真没有!
魏南风:“老城区这块从09年棚户区改造后才开始查户口,原来外来务工的农民工,十个里有八个都是黑户,唐二叔和他媳妇是最早那批进城的,夫妻俩干什么都一块,家里有一张身份证够用了。”
栾舟:“……好吧,那要不问问你爸?他不是上届办事处主任么,手上会不会还有些社区居民的旧档案什么的。”
魏南风十指交叉支着下颌,喃喃道:“我爸…”
突然头顶上灯泡一亮,瞳孔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