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下地的时候,张家村的人便大多窝在家中边取暖边说话,这一日也是如此,搬把凳子揣上一把瓜子就说了一上午,眼见着到了午饭的时候,正各回各家,才走到门口,就见一群小崽子在村子里边跑边嚷嚷:“张掌柜回村咯,张掌柜带着婆娘回村咯。”
一群小崽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最是爱玩闹的年纪,轰隆隆一顿疯跑,转眼便跑出老远。
张掌柜是村里村长家的长子,因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又在镇上做着掌柜,村民们便喊他张掌柜,喊的久了下面的孩子有样学样,便跟着也喊他张掌柜。
走到门口的一群人原是准备回家做饭,听了这话顿时停住了脚,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妇人道:“张掌柜回家了?不是过年前呆了好些天,前些日子才回去么,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该不是差事上出了岔子,叫人家主家给撵回来了吧。”
另一个妇人与她年纪差不多大,迟疑的道:“不会吧,都在人家铺子上干了好些年了,要出岔子早出了,咋会在这个当口叫人家撵回来,莫不是那铺子卖的不好,要关了吧。”
“关了?”最先说话的妇人惊呼一声,脸色难看道:“不管是铺子要关了,还是叫人家撵回来了,终归都不是啥好事,我还想着等过两年,让他教我家二牛认认字呢,即便不能像他当个掌柜,做个伙计也好。”
另一个妇人听了她这话,险些笑出声,心里腹诽着,还认认字,就你家二牛那憨傻的模样,割个猪笼草都不利落,哪儿像个能读书的,倒是他家狗蛋看着是个机灵的,说不定能行。
妇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扬着脖子往村头村长家张望了一眼,问,“那咱们去瞧瞧?说不得是猜错了呢?若是没啥事,还能顺道问问,看教二牛识字行不行。”
第一个说话的妇人听着有些心动,又眼见村里的人都往村头去了,便一拍大腿,道:“张掌柜轻易不回村子,一回来肯定有啥大事,午饭早吃一会儿晚吃一会儿饿不坏,我们先去瞧瞧再说。”
说着两人结伴跟着人群往村长家而去。
村里的人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真替村长家担心的,已是将村长家的院子挤满了,比过年时往村长家拜年还热闹。
两个妇人挤了又挤才挤进去,垫着脚往前头张望着,随口问身旁的人道:“听说张掌柜回村了,不是前些日子才回来过一趟吗?怎么这么不正不当的日子又回来了,可是铺子上出了什么事,还是主家不让做了。”
旁边那人也直往里头看,说:“我听了一嘴,好似并不是为了铺子,听说是带了什么报纸要给大家念念,上头有好多字嘞。”
“报纸?”妇人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是读书人用的纸吗?只是那上头怎么有字,纸上有字那不就是书吗?”
旁边的人也不明白,摇摇头说:“我又不是读书人,我哪晓得,就算那什么报纸搁我眼前,我也看不懂嘞,你只管等着张掌柜念给你听就是。”
两人说着话,挤进院里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都站不下了,便骑墙头的骑墙头,就连村长院里的歪脖桃树也挂上了人。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大家等的越发不耐烦,纷纷出口询问,年纪老迈但身子骨健朗的村长才从屋里走出来,搬出把凳子踩上去,双手往下压了压,高声叫道:“安静,大伙儿安静,有良回村不是铺子上出了事,而是上头官府发下来一份报纸,分到了有良手里,要念给大伙儿听,这才回到一趟,大家都不要说话,先听有良念报纸。”
村长一连说了两遍,人群才渐渐息了声,转而将眼神放在了站在村长身旁的张掌柜身上。
张掌柜自打做了掌柜起,每回回村都被这么双眼睛盯着,现下已极为习惯,轻咳两声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崭新的报纸,便抬头挺胸高声念了出来。
张掌柜念的字正圆腔,初时村子里的人还安静的听着,可念了一会儿后,人群就渐渐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的妇人还是头一个忍不住说话的,扯了扯身旁另一个妇人的衣袖,眼睛目不斜视,嘴里却小声的道:“张掌柜这是念的啥?什么恭听有闻,我怎么听的迷迷糊糊的呢?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另一个也嘴动眼不动,道:“读书人才能听懂的东西,你自然听不懂了,你先别出声,等一会儿张掌柜念完了咱们问问,说不得是上头开恩,要免咱们赋税呢?上回张掌柜不还说,来了一位什么藩王,脾气可好了,比县太爷还为百姓着想呢。”
“真的假的?”妇人不肯信,但还是带着期待安静下来,一直等着张掌柜念完了,才咋咋呼呼的问道:“张掌柜啊,你这念的啥咱一个字也听不懂啊,不如你给说说,是不是上头要免了咱得赋税?”
张掌柜还是头一回用这么大的声音给人念东西,不免嗓子有些疼痒,直喝了好些水舒服了些,才又清清嗓子道:“报纸上说的不是免大家的税,而是记载了几件封地上发生的大事,其一就是今年雪大,几个州都成了灾,雪压塌了好些百姓的屋子,有个叫林言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