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杨穆记下了方易的手机号码,说到大学报道之后再联系他。方易眼巴巴地看他上了公车,还是舍不得,一直盯着望,车上的人纷纷怪异地看他,以为是多么凄凉的送别。
石丰艺也要走了。他让叶寒随手用废纸给自己又画了几张符,珍而重之地揣在兜里,忙不迭打招呼,转身一溜烟跑开。
可以调剂气氛的杨穆也走了,他夹在两位天师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总觉得自己会成为炮灰。
家务事就床上解决吧。石丰艺想,自己给叶寒留了这句话,他应该懂的。揣着日行一善的愉快心情,他打车奔赴机场。
剩下的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沉默着回了酒店。
叶寒没行李可收拾,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他的挎包里,衣物则放在方易的行李箱里。他看到方易把他的衣物一件件拎出来扔在床上,行李箱空了一半。
叶寒:“干什么?”
方易好笑地看他一眼:“现在想听我说话了?”
叶寒不吭气,看看床上的衣服,又看看方易。方易确实是生气了的,眉眼冷冰冰,嘴微微抿着,像是咬着牙。叶寒坐在椅子上,方易走过他面前时被他伸手
一拽,身子歪了歪,随后很用力地甩开了。
“对不起。”叶寒把声音也放软了,“之前是我不对。”
“没必要。”方易不耐烦地看着他紧攥自己手腕不放的架势,干脆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地掰开叶寒的手指,“你看样子很烦我,那没什么可说的了。各走各路吧。”
哦对,各走各路。就是这样。叶寒心想这个词用得好,用得真好。但他还是没放手。
刚才杨穆跟方易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想起自己初出茅庐时的事情。
去跟着资历较大的灭灵师出去干活挣钱的时候,自己总是负责打杂和搬工具,两三个大背包压在肩上,很是辛苦。但他还是很喜欢和他们一起出门。年长的男女像是闯江湖的大侠,热闹地说话,热闹地上路,热闹地大口吃rou,连死也是热热闹闹地奔赴。
当时他称作大哥的人老是批评他,话太少,不跟人交流。叶寒被他逼着,渐渐地,跟他们说话的次数也多了。虽然没说过出来,但他确实很喜欢和他们相处的氛围。
在叶寒的心里,大概家人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们死之后他窝在自己的床上哭了整整一天,最后被老鬼揪出来狠狠训了。
“不要让无用的情绪影响你自己。”这是老鬼反反复复对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等叶寒觉得这句话不太正确的时候,他已经将它深刻地印在了骨子里。
不舍、留恋、喜爱、焦虑、快乐……所有这些情绪对灭灵师的灭灵事业来说都是无用的。
他听到杨穆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恍惚。方易在他表弟面前笑得有些尴尬,有些难过。
当时当刻自己心里产生的情绪,以老鬼的观点,应该可归为“无用”。但叶寒控制不住自己。
他把方易奋力抠自己手指的那只手牵着亲了一下:“我话没说清楚,是我错了。我不烦你,方易,你知道的。我那么喜欢你。”
方易心里一跳,原本鼓在肚子里的一口怨气一下就没了,但嘴上还是倔着:“是吗?看不出来。”
叶寒认真说“是的”。他捏着方易的手,亲吻他掌心,模模糊糊地低声说:“我希望你幸福愉快,长命百岁……”
唇贴在皮肤上,说话时热气和呼吸都触在掌心,暧昧又缱绻,让他背脊突然窜起一种可怕的战栗感。叶寒说的话甚至有点像是示弱,方易忙不迭抽走自己的手,眼神又茫然又迷惑。
他不明白叶寒的想法。
喜欢自己,依恋自己,为什么不肯多听自己说一说内心想法?
叶寒的强硬拒绝带着一丝恐惧,方易又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叶寒见他把手抽走了,干脆伸臂把他抱进怀里。方易僵了片刻,生硬道:“放开。”
他站着叶寒坐着,这个姿势就有点像撒娇。叶寒不应,脑袋抵在他小腹上,双臂用力,将他抱得死紧,牢牢卡在双腿间。
“你应当长命百岁。”叶寒低声说,“死过一次的人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跟着我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危险,那些危险会不会致死,你都知道吗?缚灵能力苏醒了又怎样?你练习那么多次又怎样?有人教过你对敌策略吗?有人带你从生死里走过吗?”
“……你怕我出事?”
叶寒又不出声了,只抵着他腹部,带着点饥渴,深深呼吸。
“我也愿你长命百岁,叶寒。”方易忍不住摸他脑袋。头发有些硬,据说这样的人性格也很硬。“没有人教过我,你可以教。我没有学过的东西,我全都愿意从头学一遍。”方易说,“什么事情没有危险?平白走在路上都能出事,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没有危险?”
叶寒抬头看他,眼神又深又黯:“狡辩。”
“我不在意这个,真的。”方易摸摸他眉毛。